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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怪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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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人知道柴房里头的人现在是怎样一副模样,但茗燃却记录了他们的每一句对话,是故当几人开始砸门的时候,茗燃才会以最快的速度禀报乐璇。

    乐璇给了这五个人一个相对隔绝的氛围,便是要看出究竟这柴房中的几个细作是分成了几个阵营,他们应该没人知道,乐璇安排了茗燃在柴房外监听了许久,就是为了将他们的对话听清,以保证摸清几人的归属,三天的监听,乐璇已经基本确定,这五个人中有两人是*坊的、一个丫鬟黄帕是元修派来的、一个家丁董承是甄幻派来的,只有一人,始终静默,也不参与几人的对话,也很少抱怨。

    这个叫碧柔的丫鬟在王府中便始终安稳少言,但却做得一手好菜,整个王府上上下下无不被她的厨艺折服,总有人央求她开小灶,但无论是受宠还是卑微,她都不给面子,整个人如同是疏离在王府之外的,连一个朋友都没有,乐璇曾让天鹤侧面找人打探过这个碧柔的口碑,但整个王府的所有人都与她不熟一般,乐璇始终无法确定她究竟是谁派来的。

    但经过了今天的黑衣人事件,乐璇忽然觉得,也许这个碧柔会是乐菁或九皇子派来的,否则这两个黑衣人如此折腾要入内院,不就没有了意义?

    一般人在幽闭的地方呆的久了,便会有寻求同伴的意向,这种下意识的相互靠拢会让几个经常开口说话的人自然而然地结成联盟,却惟独孤立了碧柔。

    今日白天还默不作声地蜷缩在角落里的碧柔不知道晚上忽然犯了什么病,如突然发疯了一般,歇斯底里地冲到柴房门前便猛砸起房门来,那四个人也几乎看呆了,后来互相商量反正有碧柔做垫背,砸门也不会吃亏,便一同狠砸房门,叫嚣着若不开门便要病死了。

    乐璇让茗燃将柴房打开,才拉开门,便见碧柔整个人循着重力整个人扑到在地,从台阶上翻了个滚,便已经蜷缩在乐璇眼前。碧柔抬眼,看见了一抹水红色的石榴裙脚,便不由分说地抱住了乐璇的脚:“给我药,药!”

    乐璇低头瞧了瞧这个战栗得如同癫狂的碧柔,这个状态可不怎么像发烧烧坏了脑子。

    “你干什么!”乐璇身边的慧通几乎是将碧柔扒下来的,疯魔的人总是格外有劲儿,即便是平日以一当十的慧通,束缚她仍旧有两分困难。费了不少力气,才勉强将她捆绑了起来。

    柴房中的其他人更是如释放了一般从柴房奔出来,仿佛是要逃,百里失笑便已经快步上前,封了几个人的脉,才使得几个人动弹不得。

    百里抽出手帕,轻轻擦拭着自己葱白的手指:“咦!这一个人都脏得跟癞蛤蟆一样了,瞅这满脸的脓包!真恶心!”百里失笑一边说,一边抖落着自己的鸡皮疙瘩。

    因为未解毒,这几个人脸上身上已经起满了如天花一般的疱疹,看起来格外糟心。

    乐璇抿唇,瞧着这几个人:“将他们几个单独关进小屋子里去,小六子先跟我来!”

    因为内院被隔离着,整个偌大的内院便只有慧律、茗燃等人服侍,加上刚刚赶来的鬼瞳也不过四个人,几个人几乎统统动手,才将这几人分别抬进了分开的小屋。

    忙碌完所有的一切,几个人才一同进了小厅,小厅之中,乐璇与玄凌珏皆安坐在小厅的正中,未给小六子解穴,只是始终抬眼瞧着他。

    小六子被看得有几分发毛,看王爷,便有如芒在背的感觉,看王妃,便有万箭穿心的错觉。天知道这王爷王妃面无表情的模样有多吓人,那深邃幽深的眼神几乎要将他所有的理智吞噬,他虽然无法动弹,却还是感觉得到自己的腿禁不住颤抖着。

    “你们俩这是相面呐?”百里失笑见这场景,不禁纤眉皱在一起,“该不会是嫌他长得恶心怕解穴脏了手指头吧?”百里失笑随手解了小六子的穴道,对他瞬间的颓然跌坐视若无睹,自顾自地继续擦着手指。

    玄凌珏微微抿了抿唇:“你们先出去吧,我们与小六子说说。”

    “是……”慧律等人自然不会有异议,转身便离开,只有百里失笑跳脚:“你们俩是绝对的过河拆桥,算了,你以为我愿意看你们府上这几个癞蛤蟆?鬼瞳,跟我去试衣服!”百里失笑顺手便将鬼瞳拎了起来,头也不回地离开。

    乐璇微微无奈,这个傲娇的百里失笑在王府明明总是被无视,为何还这么喜欢出入此处呢?回去做他凤鸣轩的轩主便好,朝堂这趟浑水,何必来蹚呢?

    见小厅的门关好,乐璇才清浅一笑:“你们大姑姑现在何处?她想见我?”

    跪倒在地的小六子抬眼,一副恐慌无助的模样:“王……王妃,什么……大姑姑?”

    “少给我装蒜!”乐璇眼珠儿微瞪,便带着难以忽略的震慑,“小六子,你净身前是姑苏城的小叫花子,三年前十公主赐了一笔钱修缮姑苏寺,你便应招做了姑苏寺的瓦匠工,姑苏寺修好,你不知为何便净身进了宫,这几年虽然未在揽月楼,却在北五所负责洒扫,而你负责的区域恰好便是揽月楼一带,三年来可没少往十公主的宫里去,为十公主做了不少见不得人的勾当,我与王爷成亲,你便被十公主派到我府上来做细作,每隔几日便通过王力将我的行踪送回宫中去,那个入府来强暴我的老色鬼最初对我的注意,也是你一路引来的!谁知十公主不知检点,居然纵欲而死,你便随着王力等人一同投靠了*坊,改为*坊做事。当然,也有可能你一开始便是*坊放在十公主身边的人,为的就是让十公主投靠你*坊。我说的,你可有异议?”

    乐璇面色平静,口中提及的却都是小六子极力在隐瞒的事实,他以为他已经藏得足够好了,谁知却被王妃得知得一清二楚。

    “没错,我是*坊安排给十公主的。”小六子腰杆反而挺直,他害怕秘密被发现、害怕被揭穿、害怕……可一旦王妃知晓了这一切,他反而就不用装模作样了,整个人反而便坦然了起来。

    “无缘她到底要干嘛!”乐璇微微抿唇,带着两分怨愤地开口。

    “奴才只是奴才,管不着大姑姑要做什么,不过大姑姑一直期望与王爷王妃结盟,共谋天下倒是真的。我*坊的秘密库也算是上控将军皇子,下控县令州府,王爷王妃与我们结盟,只会有好处!”

    “我还没傻到与虎谋皮!”玄凌珏声音低沉,薄唇只是轻轻开启,更显得声音压抑了两分。

    “小六子,”乐璇轻声开口,嘴角怀着一抹笑意,“王爷不想与她结盟,我却对她很感兴趣。你们大姑姑现在何处?可否与我一见?”即便只是敷衍,她也必须要知道元锦的去处,至少,她答应了要替十二将芷兰找到。

    “乐璇!”玄凌珏咬牙,回头看了乐璇一眼。

    小六子一时竟怔忪,他竟看不出王爷与王妃之间的关系,按照他们往日所知,王爷与王妃应该是毫无感情,甚至连交流都不甚多的,可今日竟并肩而坐来审问他,而王妃更敢当着王爷的面说她同意一件王爷并不同意的事情?

    这在别的皇子身上,应该也不会发生吧?

    更何况是以冷面无情著称的佛王身上?

    看着小六子一脸审视的表情,乐璇轻轻弯唇:“你与无缘应该有联系吧?现在联系她,说我要见她,让她来判断,你觉得如何?”

    始终在怀疑王爷与王妃之间关系的小六子几乎是下意识点头:“好,我晚上便跟鹦哥说。”

    鹦哥?乐璇皱眉,这个是指人还是指鸟?

    乐璇眼珠一转:“你与你们大姑姑用鸟儿来传递信息?”用鸟,可比用人安全得多,鹦哥这种动物会学人话,只要教会了它在吃到某种特定食物或听见某种特点声音的时候重复学会的话,便可以放它去找主人,若是被人半路拦截了,它脚下也没有栓信筒,根本无从知晓他们传递的信息。

    小六子咬了咬牙,他怎么这么简单就把这么机密的事儿说出口了!*坊养了几千只用来传递信息的鹦哥,便是看中了它们可以飞又可以学话的特制,如今却被王妃知道了,她若是变成朋友了倒无所谓,她若是成为了敌人,岂不是这几千只鹦哥都白费了!

    “王妃!”门口传来慧律的声音,“碧柔似乎毒发了。”

    乐璇抬头,毒发?什么毒?

    乐璇并未第一时间离开小厅,反而冲着小六子浅笑:“你替我与你们大姑姑联络,我保证给你解药,好么?”

    小六子点头,看着王妃如此坦然地与他对话,再看着王爷安然无恙地坐在他面前,他已经基本上可以肯定,笼罩在王府头上的病魔阴云绝对不是天花,否则,再淡然的人,也不可能有如此胆识,这般平静安宁。

    乐璇笑着,从手中掏出一枚药丸:“这是暂时压制的解药,你先服下,等面容恢复了,就出这内院去为我们联络去吧!”乐璇的眼神安静,没人看见她眼底里对小六子深深的鄙夷和忿恨,她就是再傻,也绝对不会让小六子这种人安然存活。

    小六子丝毫未察觉到异样,知道他对王妃仍有理由价值,便不疑有他地将药丸吞下,才咽下,便觉满脸烧红,嘴角最先溃烂,不多时便从口中流出一抹脓血,便已经满脸忿恨而终。

    看着早已断气的小六子,乐璇眼中并无同情:“知道我为什么先找你么,因为王力不曾说过王爷半句不是!”茗燃几日来的对话记录之中,这个小六子几乎每日都要咒骂王爷几句,什么秃驴、早衰、断子绝孙……甚至咒骂说出去后一定要阉了王爷,让他也常常太监是何滋味,这张嘴,乐璇已经忍了三日了,现在才用药物溃烂了它,已经是她最大的忍耐限度了。

    “佛法云,凡在世之人,挑拨离间,诽谤害人,挑拨是非,背后诽议,说谎骗人。死后被打入拔舌地狱,受千世拔舌之苦。你如此做,不过是替佛祖惩罚罪有应得之人罢了。”玄凌珏抿唇,眼神依旧清冷深邃,面色平静。

    乐璇微微弯唇,瞪了玄凌珏一眼:“少拿佛祖给我解围,我对恶人从来无恻隐之心。”乐璇岂会看不出,这样的玄凌珏,分明就是在跟她装腔作势!佛法?玄凌珏若是真的信奉佛法,便不会有她何事了!

    乐璇这才推门,看着眼前的慧律:“你说碧柔什么毒发?”

    慧律恭敬回话:“慧律也摸不出是何毒物,但如今碧柔的浑身都开始变紫,人也神志不清。”

    乐璇随着慧律走进关押碧柔的房间,还未进屋,便已经听见碧柔躁狂地开口:“本宫是皇后,谁敢绑着本宫,本宫要赐死你全家!”乐璇皱眉,这是已经出现幻觉了么?

    乐璇推门,便看见碧柔已然面目全非的样子,皮肤泛着青紫色,连脓包都是浓烈紫色,整个人虽然被绳子束缚着,却仍旧歇斯底里地挣扎蠕动,在椅子上睚眦欲裂地嘶吼着。这副模样,还真的似乎是什么药毒发了。

    乐璇回头:“可去请了纵横子?”

    “天鹤一早儿去了,可不知……出了什么问题,到现在,也没回来。”茗燃微微皱眉,一脸的无奈。

    乐璇皱眉,若是纵横子不来,她甚至没办法决定如何处置这个已经毒发了的碧柔,因为她与小六子不同,她的身上,还有太多需要挖掘的秘密。

    “应该是噬魂散。”玄凌珏负着手走进房间。

    “噬魂散!?”慧通抬眼瞧了王爷一眼,似乎没有继续解释的意思,才开口道,“天竺的摄魂术传入天朝以后,便有人依样配了药方,虽然功力不及摄魂术,但对于一些意志力薄弱的人还是有效的,服用了噬魂散后,可以逼迫她们做一些失去心智的事,因为药效有限,必须每隔一段时间服用一粒,防止自身的意志与强加给她的意志冲突,一旦断药,便会出现全身青紫,思维混乱的现象。若是长时间得不到解药,恐怕就要变成一个疯子,最后经脉错乱而死。”

    乐璇抿唇,这天朝怎么什么诡异的东西都有!难怪这个碧柔会如此孤僻,原来也是中了噬魂散的缘故。

    不过……若这碧柔是乐菁或乐薇派来的,岂不是说这药也是她们下的?

    那几个黑衣人是因为知道了碧柔药效快到了,怕她说错了话,才要铤而走险地进入别院么?

    乐璇的眉头紧皱着,闹了这一溜十三招,怎么却反而未见皇帝派来的眼线呢?

    “乐璇,你个疯子!”百里失笑跳脚的声音从庭院中传来,只穿了亵衣的百里失笑抱着一大坨红布怒气冲冲地走进了乐璇所在的房间,见了乐璇便狠狠的将手中的红布统统丢在乐璇脚下,“这也能叫衣服,你以为我是出来卖的小倌么!”

    乐璇低头,看着她给百里失笑做的衣服,她当时微微动了戏弄他的心思,便给他设计了一身极裸露的衣衫,深v领开到第四颗扣瓣的位置,几乎将可以将他半个胸肌看清;后腰处则选择了曼莎珠华为花样,镂空地刻出了图样,再用金线锁了边,纤细的镂空几乎可以看见整个背部肌肉;而天山蚕丝绸缎上绣着银色素梅的下裳有一条长长的开衩,几乎一直开到胯骨,为了显眼,乐璇还在开衩的边上绣了掐银的祥云滚边,想不看见都难。

    乐璇是真的觉得这身衣物极符合百里失笑的妖娆气质的,原本是想找个几乎让百里失笑传来瞧瞧的,谁知道如今这混乱的场景,她根本完全没有玩笑的心思。

    乐璇抬眼正色:“对不起,我本来是想跟你开个玩笑的,你不喜欢就丢了它吧,我明日让鬼瞳按我上次画给你的那张图给你做一套,今天我真的是焦头烂额了,不想跟你吵。”乐璇满脑子都是这几个人的利益纠葛,哪里还有心思陪百里失笑玩闹。

    百里失笑似乎还是第一次见乐璇如此正式的神色,不禁也是一怔,他本来只是想让她从这群癞蛤蟆中恢复一下心情,看来一点儿没奏效哇!

    百里有些讪讪,低头看着正在整理衣物的鬼瞳:“这套给我收着,你们王妃又许了我一套,你抓紧给我做!你们又对着一个疯子相什么面呀,不就噬魂散么,找来纵横子瞬间解啦?”

    茗燃低声开口:“可去寻纵横子的小何子已经去了半个时辰了,也不见纵横子前来。”

    百里失笑勾唇:“这有何难,我去瞧瞧就是了。”

    百里失笑足尖轻踏便离开了王府,玄凌珏眼神晦暗地看着他消失的方向,这个百里失笑究竟是何人的部下,如此偏袒他与乐璇,也没有关系了么?

    外界都知凤鸣轩是大皇子一手扶植起来的,大哥对他那般讨厌,怎么会容许百里失笑这般胡闹?

    乐璇歪着头看着玄凌珏若有所思的表情,他干嘛这副神情看着百里失笑消失的方向?每次他出现这样神情的时候,都是想到亲人的时候,这一次,他想起了谁?

    不过片刻,便见红衣的百里失笑搀着一身夜行衣的天鹤,从房檐上跃下,百里失笑才刚刚站稳,天鹤却一个趔趄,满身血腥气息地跌倒在庭院中,乐璇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天鹤虽然不算绝世高手,好的也算身手敏捷,怎么会被伤成这样?

    茗燃与鬼瞳已经跑过去搀起了天鹤:“怎么样?伤得很重?”

    “还好!”天鹤借着两人的左右搀扶,才缓缓向乐璇的方向走,乐璇便直接到门口去接,将天鹤安置在椅子上,才上下查看着天鹤的伤,不知手碰到了什么地方,便已经满手血红。

    乐璇瞪大眼睛:“你流了这么多血?!”

    “不是,血是围剿我的官兵的,我受伤……在后背,死不了!”天鹤一手扶着鬼瞳的手,换了个不会靠到后背的姿势,才继续开口,“赫连南的医馆似乎已经被清剿了,我去的时候大门紧闭,我不知里面如何,便推门进了,却涌出许多官兵来,我奋力突出重围,还是中了两刀。好在……百里失笑来得及时!”

    百里失笑并未开口,这个叫天鹤的小姑娘还真是好样的,他去的时候她分明已经需要用柱子才能站得起来,却仍旧凭着意志力战斗着。

    乐璇抿唇:“鬼瞳、茗燃,去带天鹤上药吧!你好好歇歇,等你睡醒了我再去找你。”

    “可赫连……”天鹤有些慌张,她甚至看不出这些官兵是谁的势力,若连纵横子都被他们捉去了,那这一股势力未免也太强了些!

    “什么都不用想!”乐璇打断了天鹤的纠结,“已经有好些天没见过纵横子了,以他的性格若是方便,不可能不出现的,所以他们一定不是刚刚被围剿的,而且天已经很晚了,咱们现在已经不可能迅速出击了,也就不差你这一觉的功夫!”

    乐璇声音笃定,天鹤知道拗不过王妃,便轻轻点头,顺着鬼瞳与茗燃的搀扶,一路离开。

    乐璇紧抿双唇,抬眼看着玄凌珏,为什么一件事连着一件事,就没有停歇的时候。

    “那些官兵看来是早有准备的,不像是京畿卫,倒像是……”百里失笑的话被一个急促的声音打断,“王妃救我!王妃救我!”碧柔忽然的呼唤让乐璇瞬间回头,碧柔满眼的恐惧,“求求王王妃,向宛嫔娘娘要……药……哈哈哈,有药了,我就回来了……”碧柔原本慌乱的声音在一阵狂笑声中骤然变调,乐璇知道,后面的话,已经无法再听。

    但碧柔转瞬的清醒还是让乐璇得知了一个消息,碧柔的噬魂散,是乐菁下的。

    这个消息,对乐璇来说,已经十分关键了。

    乐璇回头看百里失笑:“你说官兵像什么?”

    “像禁卫军。”百里失笑的语气不带任何妩媚气息,是少有的正经,乐璇知道,百里失笑会以这样的神情开口,说明连他都知道这件事的严重,禁卫军,便只有皇帝才有权支配。

    一整天的混乱终于逐渐回归了平静,天空已经泛起了微微的鱼肚白,乐璇与玄凌珏才将所有人屏退,回到自己的卧房里,心思沉重。

    乐璇微微叹气:“难怪折腾了一圈,却丝毫未见到皇帝派来的眼线,原来皇上一早就发现了其中的蹊跷,并且已经将纵横子他们囚禁起来,如瓮中捉鳖一般等着我自投罗网。珏,我是不是害了你?你跟你父皇的关系才刚刚……”

    “没有,”玄凌珏轻声开口,“他若真心与我化解,便不会知晓纵横子帮我们的事情,所以,即便我们什么都不做,他也会知道一切的。”玄凌珏的眼神里有化不开的深邃晦暗,他与父皇的心结,真的已经到了解不开的地步了?

    乐璇微微抿唇:“不过我们也不是没有收获呀,你看,我们把其他的细作都捉到了,也安心了许多!”乐璇冲玄凌珏浅笑,也许,这是她唯一可以庆幸的事了吧?

    玄凌珏伸手将她揽在怀里,将她已经冰凉的手放在胸口:“有你在,就很好了!”

    “一会儿,我们一起进宫吧?”乐璇抬眼,瞧着看着玄凌珏的眼睛。

    玄凌珏重重叹气:“好,带着刚刚自尽的两个黑衣人和小六子的尸体吧,也许,我们可以把这一场闹剧圆过去。”玄凌珏的声音仍旧平静着,可乐璇还是听见了他心跳中蕴含的满满悲伤和不安。

    天色大亮时,玄凌珏便推开了内院的门,十几天,这是他第一次推开内院的房门,所有人看见丝毫未留疤痕的王爷与他身后三具满脸脓包的尸体,都下意识地后退,一路退到墙根下,才看着王爷王妃出府而去。

    留在王府中的下人无不感慨,做皇亲国戚真好,同样是生病,王爷就可以痊愈,而那三个奴才却只有病死的命运。

    午门前,乐武见到佛王与王妃同时入宫,也是唬了一跳,这两个人不是声称患了天花么,怎么会如此健康地出现在午门?再看看他们身后的尸体,不禁也有些心悸,他们不会是想让带着天花的死尸入宫吧?

    那尸体也是要传染的,一般都必须火化才行。

    乐武带着几分慌张地从城楼上奔下来,匆匆行了礼便皱眉开口:“这……需要火化吧?要不然宫里头传染了天花……”

    “他们不是天花,不会传染。”乐璇笃定开口,“他们是服了我的一种药剂,才会生的满脸脓疮,放心,我不会害我自己。”乐璇的眼睛灿亮,有让人信服的权威。

    乐武有些犹豫:“王妃,乐武不是有意拦你,你还是容我跟万岁爷禀报一声吧!”

    乐璇便坦然地等在午门口,与乐武话着家常,她的孩子与他的孩子基本一样大,便有好多育儿的话题可以聊,玄凌珏始终安静得如午门的城墙一般,眼神平静地站在乐璇身后。

    上午的阳光温柔,却似乎抵不过刺骨的寒风,乐璇围着灰鼠皮坎肩,带着暖手,却还是觉得冷风直往脖颈中灌,她又不能像在王府时那般好动,更不能当着众人的面躲进玄凌珏的臂弯,便只能缩着脖子,期待着乐武派去的人可以快一些。

    这一道冷风,竟让乐璇发现,她现在处理问题的方法,除了亲力亲为以外,还多了一条可以躲在玄凌珏身后,等着他去处理。

    她何时起,已经开始学着依赖他了呢?

    等了三刻钟,他们才被一个小太监迎进了宫门,一般迎接乐璇的事情都是小万子在做的,上次围剿*坊时还是小万子带了乐璇去*坊的,等大军压境时他应该也在,乐璇竟一直忘了去过问,小万子现在身在何处。

    “公公是长生殿新任的公公吧?”乐璇歪头,与想要与那小公公聊几句。

    “奴才小顺子,是刚掉到御前侍奉的!”小顺子看起来年纪不大,人很瘦弱,笑容却总是满溢着。

    “那……”乐璇还有问什么,却在余光中看见玄凌珏盯着她,乐璇不解地回头瞧他,便见他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不要再开口。

    乐璇瞪大了眼睛,他会示意她不要在宫中与这个小顺子走的太近,只有一个可能……这个小顺子是他安排的势力!在小顺子没有彻底取得皇帝的信任之前,他们绝对不能体现出与他的熟识。

    乐璇反而浅笑,毫不收敛地开口询问:“顺公公原来是什么宫的?入宫多久了?家里可还有什么人?”她遇见一个新见面的公公就是这样的表现,只有如往常一样,才更显得自然,直接忽略眼前这个新面孔,反而格外引人注目。

    乐璇的话将小顺子问得都有些慌张,不禁涨的脸红,慌慌张张地在前面领路。

    长生殿中,几个军机大臣都在,正有个信使在读着战报:“十月二十二日,雁门关大捷。十月二十三日,玉门关大捷。”

    “好!好!”玄策笑的红光满面,那花白的胡须似乎都黑了许多,“吩咐下去,所有将士,赏精米八斗!棉布两匹!御寒棉衣一件!”

    “吾皇英明神武,吾军所向披靡!”在元修与乐仲的带领下,所有大臣跪地称颂,山呼万岁。

    玄凌珏与乐璇就是在门外等着军机大臣们退出长生殿的,乐璇抬眼瞧见乐仲与元修两个老头便有些纠结,难道丞相就没有好人了?这天朝还能不能要了?

    八皇子抬眼瞧见了七哥七嫂,便驻足微笑:“七哥七嫂,七哥病愈了?看起来恢复得不错。”

    “八弟辛苦了。”玄凌珏双手合十,淡然开口。

    八皇子始终浅笑:“七哥若体谅八弟辛苦,何不还俗回朝?这朝堂之上,有谁会有七哥的将相之才?”

    “八弟说笑了,出家之人,岂敢妄谈国事!”玄凌珏面色未改,眼中始终幽暗。

    乐璇站在两人身边,看着这一白一灰两个颀长身姿,体会得到他们互不相让的气场相交所摩擦出的电光石火。他们俩恐怕是这天朝中最优秀的两个青年,一个温润包容,一个隐忍内敛;一个如春风和煦,一个如秋水静谧。

    乐璇不得不感叹,若皇帝可以处理好这些皇子之间的勾心斗角,让他们全心全意为天朝出谋划策,他们兄弟间互补又相融的个性与才华,必定可以让天朝有质的飞越。

    可惜,玄家大多数皇子,都站在了彼此对立的角度。

    “王爷王妃,万岁爷宣您们晋见。”梁喜恭敬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将玄凌珏与乐璇迎进内厅,便见了刚刚才得了喜报的玄策,他那满面的红光仍有些未消散,但看见跪在地上的二人,表情却是凝重犹疑的。

    “你们二人同来,不会是与朕说你们心心相印,伉俪情深的吧?”他们大婚已经快有两个月了,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同时进宫。

    “儿臣七子玄凌珏携……携妻来向父皇请罪。”玄凌珏抿唇,十分正式地开口。

    玄策捋了捋胡须,微微眯了眯眼:“说来听听,犯了何罪?”

    “儿臣府上有细作投毒,无奈,才与……”玄凌珏微微停顿了一下,语气有一秒的迟疑,回头看了乐璇一眼,眼中是乐璇从未见过的疏远,“与她定了个计谋,以慌称得天花为由,寻出府上奸细三人,特抬来请父皇定夺。”

    乐璇始终静静地不曾开口,玄凌珏的演技真是……影帝级的,她甚至不敢确信她在望向玄凌珏时的眼神会不会流露出爱意,他在瞧她的时候,却可以在眼神中露出满满的疏远,他是怎么做到的?

    “丫头,你仔仔细细说与朕听!”玄策的声音压抑着,带着帝皇特有的震慑力,仿佛在说,但凡出现任何一丝纰漏,她的小命便不保了。

    乐璇便顺着玄凌珏给的思路,反正她身上确实有蛊毒,她也不担心有太医来诊治,便将她如何发现自己不寻常、如何请纵横子配药、如何假装天花泛滥、如何抓到细作等等事无巨细地说与皇帝听,却丝毫没提及这些细作究竟是何人所派,只是简单描述了一下几个细作的特征,便请万岁爷定夺。

    玄策再担心玄凌珏谋权,却好歹是他的父亲,听说王府有人投毒,饶是有些动怒,拍案道:“马上派仵作验尸,宣太医,给他们二人好好诊治诊治,看看是不是真的中了毒!”

    皇帝动怒了,整个皇宫都必须加速运转,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便见两个太医背了医箱气喘吁吁地进了大殿,分别为两人诊脉。

    给乐璇诊治的是曾给她诊过脉的郑太医,那布满皱纹的手搁在她的皓腕上,面色竟越来越凝重,越来越晦暗,乐璇瞧着他的神情,一时间竟然也有两分忐忑了,侧眼瞧了瞧给玄凌珏诊脉的周太医,也是满脸忧虑。

    “王妃可觉得十分畏寒,手脚冰凉?”郑太医抬眼,满脸都是小心谨慎。

    乐璇点头,的确,进了十月,她便格外冷,难道不是所有人都觉得冷么?

    该不会真让玄凌珏说准了,真的有人给他们下毒吧?

    诊了足有三遍,郑太医才微微叹气:“万岁爷,王妃身子……十分奇异,似乎……不像中毒,反而像……”郑太医语滞了片刻,“万岁爷,能否让微臣写与万岁爷看?”

    玄策也有些好奇,究竟是诊出了什么,才会让郑太医也有些犹豫,便点头:“好,两个太医都去一旁研磨,将诊出的病症写下吧!”

    乐璇微微皱眉,她又多了什么征兆,才会让这个已经给她诊过脉了的太医也满脸凝重,难道除了蛊毒,她身体还有了别的症状?

    不多时便见梁喜拿了两张医签呈给皇帝,玄策那苍老的脸上也是如同两个太医一般凝重,许久才抬头:“可有化解之法?”

    郑太医有些犹豫:“这个,微臣真的力不从心,若是找得到纵横子或者南柯子,也许会有救。”

    乐璇抬眼,纵横子没有被皇上擒走?

    玄策的脸上一阵阴晴不定,许久才开口:“朕累了,都退下吧!你们二人谎称天花的账,朕查清了再与你们算!乐萱,你明日再来晋见。跪安吧!”

    乐璇恭敬应了,才随着所有人一同推出长生殿,出了大殿,便伸手拦住了郑太医:“太医留步,王爷与我究竟患了何症?”

    郑太医微微叹气:“万岁爷都不曾跟您提起,微臣哪敢透露,微臣只能说,王妃吉人自有天相,一定可以化险为夷的,微臣告退。”郑太医说完,便转身离开,留下跳脚的乐璇,这是什么破大夫,有什么病都不告诉病人,也不说是否有忌口,该怎么调养,就把责任推给天相了,要是全靠上天庇护,还要这群庸医做什么!

    乐璇坐在车上还在咬牙切齿,这种自己有什么把柄被别人抓住了,而自己却连这把柄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感觉简直弱爆了!

    玄凌珏紧抿着唇,他也在为乐璇的身体担忧,如今连赫连南都不见了,真的找得到纵横子么?心思百转,便伸手抱住乐璇:“无论怎样,我绝不会让你有事!”

    “这就不是身体健不健康的事儿,我就是讨厌这些假假咕咕的人!”乐璇抓狂,谁能告诉她,她到底怎么了啊!

    乐璇在这种抓心挠肝中度过了整整一个下午,竟然忘了她说要去见天鹤的事情,待到鬼瞳提醒她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

    乐璇还是进了天鹤的房间,天鹤与鬼瞳住在一块儿,见王妃一整日没来找她,还是有些不安,自己又有些行动不便,只得托鬼瞳去找了王妃来。

    见了王妃进来,天鹤便挣扎着起身:“王妃,我觉得赫连南的医馆氛围很不寻常!”

    ------题外话------

    万更,好累,要死了…求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