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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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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恪是在以这样的方式向他坦陈自己的一切吗?

    他究竟何德何能!

    邢亦被震慑地说不出话来,眼睁睁地看着少年最终停止了一切练习,轻轻拭去额头的薄汗,随后飞快地进入了睡眠。

    值得欣慰的是,也许是因为知道他就在身旁,这一夜苏恪再没有醒来去寻他。

    或者说,再没有梦游。

    第二天,吃了早饭之后邢亦并没有如往常一般督促着苏恪开始体能训练,而是以一种坐等拉家常的姿势看着苏恪洗碗。

    也许是心有灵犀,当然最可能的原因还是邢亦的姿态太过明显,洗完碗后,苏恪默默地坐到了他的对面。

    “我来自龙星,是承古帝国的二皇子。”

    邢亦一开口就是一个炸弹。

    人类走出地球之后因为秩序的混乱,强者的缺失曾经有过一个非常长时期的动乱,经济、科技,甚至某些地区的社会制度都出现了一定程度的倒退,帝国、皇朝等都是从那个时代产生并最终延续下来的,承古帝国不幸就是这种制度倒退产物中的一个。

    做为一个博览群书并号称过目不忘的天才,邢亦知道有很多诸如联邦、合众国这种较为先进的资本主义或社会主义的国家制度存在,甚至听说银河最边缘还有个小小的*国家,又做为一个有着游侠精神的人,他对于帝国这种本该只存在于远古时期的存在感到相当的不合理,因此语气未免就带上了一定的艰涩。

    苏恪的态度却是相当的平静,因为出身底层,又因为年纪原因,其实他并没有接受过相当系统的教育,对于这个时代仅仅从身边人的口口相传中,小学死板的课本上以及极少的几次上网经历中得到少量的认知,而往往最是帝制国家最注重愚民教育,关于其他众多的制度格局苏恪从来也没接触过,因此他并不觉得帝制有什么违和。

    何况,苏恪前世所处的魔法世界完全由帝国构成,帝国在他眼里是再合理不过的存在。

    又有,魔法师在帝国的地位相当超然,尤其苏恪的老师贝特还是圣魔导师这样一个近乎神的存在,那些高人一等的皇子、公主他从来未曾放到眼里过,眼下他得以再修魔法,邢亦的皇子身份对于他来说自然也算不得什么了。

    所以最终苏恪未发一声,默默地等待邢亦继续说下去。

    邢亦倒也不奇怪苏恪的淡然,不是出于对苏恪冷静的了解,而是他自觉这身份并没有什么出奇之处。

    顿了顿,邢亦接着又说:“所以,我并不像你所以为的那样是被遗弃在mz13号上的一员,我是自主来到这个星球上的——来找一个必然会被遗弃在这个星球上的旧日的好友,因为,他是个在逃的反叛军。遗憾的是,我低估了mz13号地标环境的恶劣程度,飞船降落的时候出了点意外,卡进了一个矿洞里,飞船本身也因此有了一定的损伤,因此我才会找到这栋楼里来。前阵子,我在这栋楼里收集了一些材料,然后就想回去试试能不能把飞船修好,所以才会消失了这么多天。”

    这可以说是一段相当匪夷所思地自白,以苏恪现有的逻辑怎么也明白不了为什么皇子会跟反抗军成为了朋友,不过,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邢亦完全的交待了他的来历,没有一点隐瞒。

    也许,这只是对于他昨天晚上所作所为的一种礼尚往来,但那又有什么关系,他们正在逐渐的相互了解,这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了。

    “修好了吗?”

    苏恪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问道。

    “嗯?”

    邢亦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毕竟刚才他那段话里爆点颇多,至于飞船的修缮,这倒算是小事了。

    “我是问,飞船修好了吗?”

    苏恪详尽地解释。

    邢亦摇头:“没有……缺的材料太多。”

    说到这里邢亦嘲讽地笑笑:“这个星球被利用得还真是彻底,连修补飞船最基本的金属我都很难找够。”

    其实飞船离这里并不远,否则他也不会失事后第一时间来到了这里来,从而遇上苏恪。而他之所以会在外面蹉跎了这么久,绝大部分时间是用来找金属了。

    “金属的事我们可以慢慢地想办法。”

    苏恪一伸手,手心出现了几颗闪光的金属颗粒。

    虽说这个矿群的金属矿石早就被开采殆尽,但其残留下来的石头并不就只是石头,其中仍然含有或多或少的金属元素,等他凝聚元素的能力再有所增加,自然可以一点一点的将它们凝练出来,积少成多,最终足够邢亦使用。

    邢亦看着这奇异的一幕早就没了昨晚初见时的惊讶,也没有因为这几颗金属颗粒过于细小就以为他这句话中安慰的成分居多。那是一个他无缘涉猎的领域,其实他挺愿意对之抱有期待,但是……

    “还有好多信息元件也损坏了,这些信息元件修复所需要的材料也很难找到。”

    邢亦有些烦恼地揉了揉眉心。

    “mz13号不止只有fe1363号旷工宿舍不是吗。”苏恪平静地指出。

    “你既然能离开这么多天,那么就一定可以到更远的地方去,总还有些能利用的信息原件被忘记或者被剩下,而以你的手段也一定可以把它们改造成你可以利用的。”苏恪说的相当理所当然,对邢亦的能力充满了毫无来由的信心。

    “你这样热心于帮我修缮飞船似乎……”邢亦双手交叉,有些费解地问:“不再介意我的离开?”

    苏恪看进了邢亦的双眼:“你再离开的时候不会不告诉我,是吗?”

    不是不会留下他一个人,而仅仅是不会不告诉他,这样的请求简直可以说是卑微,然而越是卑微的请求承诺起来分量就是越重,这意味着不能有哪怕一次的疏忽,哪怕最短暂的离开也不能悄无声息,这对于他随心所欲式的自由主义来说是一次相当沉重的考验!

    沉默了良久,邢亦还是慎重的的点了头:“是!”

    苏恪闻言轻轻地吐出了一口气,随即莞尔。

    接下来似乎再没有什么需要这样开诚布公地恳谈,苏恪起身去开始今天的体能训练。

    看着苏恪的背影邢亦突然发问:“今天晚上我是不是不再需要去守着你睡觉了?”

    这份询问突如其来又意味深长,苏恪的身形顿了顿,随即他清晰地回答道:“是。”

    邢亦忍不住又问:“为什么?”

    苏恪出了一会儿神,回忆了一下之前自己内心种种的挣扎,关于将这个人彻底赶出心房还是完全掌握在手心里的选择,然后静静地回答:“因为我只能死死抓住自己所能抓住的一切。”

    就像紧紧抓住那张并没有多少利用价值的变异鼠皮。

    因为拥有太少,所以不想再失去。

    邢亦再没有说什么,只是无可奈何的笑了一笑。

    攻心为上!

    至此,一切都已经清晰明了,无论是那天夜里的惊心动魄,还是另外两夜隐忍的恐惧,抑或是昨天晚上的重磅坦诚,一切不过都只是这个少年对他所使用的攻心之计,而且,很幸运的,他赢了。就算此刻他已经完全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也升不起哪怕一星半点的恚怒,因为这些设计通通来源于他对他的依恋。

    其实就连他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仍然还属于攻心的范畴——除了你我已经一无所有,这是怎样一种令人怜惜的境地,得了这一句的他又如何才能直面自己的无情?

    而这些何尝又不是这个少年真正内心的体现?

    只是,被算计的这样彻底,自己还那样认真惶恐的好几天,真是……相当没面子的一件事啊!

    邢亦不甘的捏了捏鼻子,却再也无法阻止命运将这个少年牢牢地绑在了他的身上。

    这究竟是怎样一种孽缘?

    孽缘就孽缘吧!

    只是须臾邢亦就想开了。

    不是说他已经认命,只是他想到了那个本性谨慎自持的少年该不知道做了怎样激烈的斗争才决定豁出这一切来打动自己,初一见他的时候他明明那样的自立自若。

    那时候的他想必已经决定好如何坚强的面对这一切了,偏偏他的到来给了他软弱的机会。

    其实归根结底还是源自于帝国对于这个星球绝然却又不负责任的遗弃!

    想到这一点,邢亦的眉头间陡升阴霾。

    又想起那个不知道此刻正在什么地方的旧友邢亦的心情越发恶劣。

    他倒不是担心他有个什么万一,连苏恪这样一个年仅十二岁的孩子都能想出在这样的情况下该如何照好顾自己,那只如同远古地球上打不死的蟑螂一样顽强的反叛军肯定会活得更好。

    他所厌憎的是,那个老东西此刻不知道该有多么的风流快活,而他却不得不劳心劳力的想着该如何修缮那艘脆弱的飞船,然后再万水千山地前去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