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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2章 埋下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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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看尖刀劈头砍来,虽然有着厉气,却无力气。花著雨一挫身,一脚就踢在花碧媛握刀的手腕上,只听得“哐当”一声,尖刀霍然落地,花碧媛也被一脚踢得几个趔趄,若不是后面有人及时扶住,早已栽倒于地。

    “雨姐儿这是干什么?还嫌你二姐不够惨,要把她踢死吗?”

    扶住花碧媛的是跟着追上来的二夫人何氏,看到她女儿那般凄惨的样子,她不由冲着花著雨怒声喝斥着。

    花著雨冷笑,“二婶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就让我眼睁睁看着刀砍过来也不知回击,任二姐将我砍死不成?”

    何氏无言以对,而花碧媛此时又像疯子一样从地上捡了刀又要冲上来,被才反应过来的花碧桢和花碧英双双拦住,“二姐不要这样,七妹又没做什么事,你为什么一定要伤她?”

    “谁说她没做什么事?他那个师父使着人那般作贱我,如果不是这个小贱人唆使,他师父为何要那般对我?我不服,我要杀了她……”

    花碧媛像疯了一般左右挣扎着,花碧桢两姐妹根本就压不住她,何氏也只是扶着,并未用力制止,眼看她又要挣脱过来,楼梯口已出现了秦氏和老夫人的身影。眼见此景,老夫人怒不可遏,朝身边的婆子喝道:“还不快把二小姐拉出去,一个千金小姐这般做死做活,是想把府里闹翻天么?”

    两个婆子不敢耽搁,衣袖一挽,先将花碧媛的刀抢走,而后死死按着她,就往楼下拖。

    花碧媛声嘶力竭地大叫,“我不嫁,你们就算是打死我都不嫁……花著雨,你个贱货,你唆使你师父这般作贱我,我和你没完……”

    花著雨上前走到她前面,低头盯着她,一字字轻吐,“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唆使我师父作贱你?”

    花碧媛放声狂笑,“你别以为别人没看见,三妹的丫头曾亲眼看到你师父醉酒的那晚你去了他的客房,后来你师父又从你的院子里出来,分明是你们师徒二人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奸情,你怕我把你师父抢走,心里又嫉又恨,故意让你师父出绊子把我嫁给一个死老头。花著雨,你这般心狠手辣,你们师徒干出如此丧伦败德的事,会遭天谴的……我咒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这席话让在场的人无不脸色为之一变,花著雨却脸上平静如水,直起身来淡淡看着老夫人,“祖母也听到了,这事是三姐屋里的丫头在嚼舌根。不说这等话传出去对孙女有多大伤害,且对花家家声也沾污不小。何况她刚才上来就砍,如果不是我反应快,现在已经命毙当场。祖母以为,我若是死了或者伤了,师父还会愿意拿出东西来填补亏空?”

    就说以花碧媛的头脑,不可能想得出这件事是方篱笙授意,不过若是有花若芸参与,便什么事都变得有可能。自从上青城回来,花若芸一直都安静得跟猫一样,她也相信那只是表面。果然,花碧媛夜赴客房,这里面就有花若芸活动的影子,现在事败,同样又有她的影子,她简直就是阴魂不散,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想来将她置之死地!

    她现在如此点名道姓,就看老夫人会如何对待花若芸的挑唆姐妹相残的事。

    “浑帐!”老夫人一脸怒意,“竟然还有人敢嚼主子的舌根,说一些无中生有的事,来人,去把那个嚼舌根的狗东西割舌!”

    割舌?就这么完整了?

    花著雨笑得讥诮,老夫人回头又对花碧媛厉声道:“居然为了一个下人的话就拖刀来砍姐妹,那些家教都被教到狗肚子里去了么?不管如何,这次你不嫁也要嫁,嫁也要嫁。福妈,着重吩咐下去,即日起,将二小姐将养在她的屋子里,若是还要闹,就给捆了手脚,直到出嫁的那天为止!若是再听她闹出什么岔子,谁疏忽职守谁提头来见!”

    福妈连声应声,示意那两个婆子把又要开始发疯的花碧媛赶快押下楼。

    何氏扑嗵一声跪倒在老夫人面前,哭求道:“老夫人不要如此对媛姐儿,好歹她也是您的亲孙女,求您不要让她在娘家最后的这些日子都还如此难过,刚才是她不懂事,媳妇一定好好教导她……”

    看到刚才花著雨险些丧命刀下,还想起之前何氏借手中权势要将她女儿嫁给曹仁受那个残疾浪荡子的事,秦氏心里也来了气,便劝道:“嫂子也确实当劝着媛姐儿一点,其实那个沈从万家财万贯,不过就是年龄大了一点,媛姐儿嫁过去后,衣食无忧,也没什么不好的。以前二嫂不就是说要找女婿就要找个门当户对的么?他二伯经商,沈从万也经商,日后翁婿相扶,肯定可以把生意做得更大不是?”

    她这一番话说得何氏差点晕过去,可以当她家老爷的爹的沈从万倒过来被称为翁婿,这不是在羞辱她?

    想不到老夫人还点头道:“她说得有道理,老二一直说生意做得不顺,如果能在船运业得到沈从万的帮助,等将来花建武接手的时候,一定又可以创出另一番局面来。所以媛姐儿这般嫁,对你们二房也是有好处的。”

    何氏泪水涟涟,就算花碧媛嫁过去也只是个妾,一个妾是个能说话的身份么?

    她没想到秦氏会如此阴损,正想找个什么话回损她一番,忽然瞥眼看到花碧桢和花碧英两姐妹互递着眼色,不时又朝里间瞄几眼,一脸紧张之色。她再看向那里间的门,闭得紧紧地,大白天的这么关着,可不正常,难道有什么秘密?

    她眼珠一转,就不着痕迹地爬起来,拍掌大哭道:“我苦命的媛姐儿啊,你怎么就这般命苦。其他的姐姐妹妹都可以找个好人家嫁了,为何你却要给人去做妾?都怪这做爹娘没用,让你受了委屈,当初你为何不把眼睛睁大点,出生在一个爹娘能掌权的……”

    她一边哭数,一边跌跌撞撞好像不稳般朝那紧闭的里间门撞去,一直守在门口的花碧桢和花碧英吓得花容失色,两人急急把何氏拦住,齐齐失声道:“二伯母要干什么?”

    何氏骤然收声,左右看着她们,“你们这般紧张做什么?二伯母只是想到你们屋里瞧一瞧,看是不是跟我们媛姐儿的闺房摆设一样,难道也不行么?”

    “不……不是不行……只是我们闺房还不就那样,没……没什么好瞧的……”就算是花碧英镇定一些,但是她毕竟年少,里面的人又实在不能在众人前暴露,紧张之下,连说话都结结巴巴起来。

    而她们的神色,分明也让老夫人起了疑,上前道:“既然不是不行,就把门打开让祖母瞧瞧。这些年在经堂,还不知道你们这些小辈是否跟我们那时候一样爱干净整洁。”

    花氏两姐妹更是慌得手都抖起来,花著雨暗叹,她们这般不镇定,不生疑都要生疑了,如果现在正在洗浴的黎司桐蓦然出现在众人面前,这两姐妹岂不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她正欲想个什么说词拦住老夫人,想不到何氏霸蛮得很,忽然扒开两姐妹,直接就朝门扉使力撞了去。

    花碧桢花碧英捂嘴尖叫,同时何氏也因用力过甚,一头撞开虚掩的门竟是栽倒于地。她顾不得狼狈,立即爬起来四下里看,花著雨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黎司桐行动不便在泡浴,这不是要叫她逮个正着么?

    她不禁伸长脖子朝那边仍热气氤氲的浴盆望去,那里根本就是人影已沓,哪里有什么洗浴的少年?

    她心里一松,看来是黎司桐已躲了起来,不知躲在了哪里?

    何氏同时也看到了那盆热水,冷笑道:“这水是怎么回事?是不是这里刚才在洗浴?”

    老夫人也跨进了屋子,四下一看,沉声道:“大白天的,为何把窗子都遮得如此之紧?是谁怕见光么?”

    花碧桢和花碧英此时又惊又怕,秦氏也看出了两个女儿的异常,虽然不知道为了什么事,作为母亲,自是护着她们的。向她们暗使了个眼色,便上前道:“碧英这两天说不舒服,有些小风寒,便不时叫人抬水上来泡寒气。这窗子拉得紧,自然是怕有那不良之徒躲在外面偷窥,这丫头向来胆小,这都是众所周知的事。”

    “是么?原来碧英还有这么个毛病啊,我们还真是不知道。”何氏根本不相信,又在床上床下四处仔细的瞄的,然后又开了衣柜箱笼,把能找的地方都找了,结果什么都没找到,心里大是失望。

    此时秦氏更有了底气,“不知道二嫂究竟在找什么?以为我女儿屋里藏了男人?”

    何氏无话可说,老夫人看着她没好气道:“不去教导你女儿,还杵在这里干什么?”

    一众人终于相继离去,秦氏离开前也狠狠瞪了花氏两姐妹一眼,跟着送人下去了。

    待人走尽,两姐妹吓得同时腿一软,给瘫坐在了地上,花著雨上前拍拍她们的肩,也暗松了一口气道:“没事了,差点就露了馅,好在世子机警,事先就躲了起来,不然真要闹出大事了。”

    “对了,不知道世子躲了哪里,叫他快出来,可别憋坏了。”才想起要找黎司桐去的花碧英又爬了起来,可是任两姐妹如何找,根本就不见黎司桐的身影,看来黎司桐不在这里,已经走了。

    花著雨因为担心芍药,不待得到她们寻找的结果便下楼去了。对于她来说,黎司桐能躲开,说明他的行动已无碍,那么也没她的事了,至于黎司桐以后会如何,因为他突然心性有变,所以她也留了一手,是好是歹还要看他的造化。

    芍药是在门口拦阻花碧媛上楼的时候被扇了一耳光,又被推得撞到了腰,所以才一直没有上楼。花著雨给她看了看伤,觉得并无大碍,不过还是安排她休息几天。

    芍药摇着头一腐一拐道:“这倒不至于,只是奴婢在楼下也听到二小姐嘴里吐出来的那些不堪的话,心里实在担忧。”

    扶着她的花著雨一怔,“她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又是听了人挑唆,这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芍药咬着下唇,半晌,才低声道:“若是小姐哪一天真与师父生出了情愫,这天地岂非不容?”

    花著雨呆了一下,转而失笑道:“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喜欢他?你是不是也想得太多了?”

    芍药幽幽道:“真是奴婢想太多了吗?没有人比我更清楚小姐与……的亲密……不是奴婢不相信小姐,只是有些事情往往会按着无法控制的方向行进,小姐现在心里恐怕还不自觉,等将来自觉时,恐怕又要迟了。”

    花著雨继续摇头,想起方篱笙那些隐藏于皮相下的痞气与无赖,更是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可能,不可能,我绝对不会喜欢上他那样的人,真的是你想多了,更不用去担心有那种让人非议的事发生。”

    “那小姐喜欢什么样的人?四皇子那样的?可是奴婢也觉不着小姐有多喜欢他。难道是太子那样的人吗?若是太子也无可厚非,毕竟太子对小姐也是有情有义的,如若你们能在一起,相信小姐也能幸福。”

    花著雨还是摇头,“我与他只是朋友,没想过成为夫妻。”

    “可是太子已把小姐的名册报上去,并且承诺了奉仪之位,小姐不嫁他还能嫁谁?”

    花著雨不以为意道:“我会让他把名册撤掉的。如今我年龄还小,为何要急着嫁人?”

    她忽然低了声音在她耳边神秘道:“告诉你实话吧,我只要让那些曾对我不好的人受到了应有的惩罚,便会悄然离开,到时候你就准备随我远走天崖吧。”

    第一次听到她这种奇异想法,芍药听得一愣,半天没回过神来。

    “七小姐,总算找到你了,太子有急事找你呢。”

    正说话间,阿信竟是突然从前面走了出来,花著雨精神一振,就知那件事有消息了,忙道:“殿下现在哪里,快带我去。”

    “请随我来。”阿信转身就走。

    芍药还想跟,花著雨让芍药回去休息,说她稍后就回。

    芍药没再坚持,心里却有些疑惑,这两天小姐跟太子两人好像有些神秘的样子,他们是有什么事吗?或者是,小姐真的喜欢上了太子,却不好意思说出来?可是她明明和她师父独处一晚,孤男寡女,真的没有发生什么吗?

    她一进静婷苑,就见高山看着她问道:“芍药,你家小姐呢?”

    芍药也不相瞒,“刚才太子有事找她出去了。”

    高山二话不说,调头就出了门,芍药心里略为惴惴,不知道自己做得对不对。

    花著雨随阿信来到一处独家小院,走了几进院,就见楚霸在一处廊下候着。看他脸上气色不错,便笑道:“看来我可以听到好消息了。”

    楚霸哈哈一笑,很自然地过来揽住她的肩道:“确实。而且按你所说,今日某人在朝堂上被人弹阂得差点一命不保,这次果然让他吃了大亏。”

    花著雨听得也笑了起来,“如何一个不保之法?”

    楚霸想起今日早朝的时候高侍郎将昨夜看到楚明秋处于刑部大牢的事禀奏出来后,楚明秋极力辩解却无人相信的样子,他就觉得舒爽。上次秋婉楼的事他不是设计将他差点揪下马的么?他总算也有落入他圈套的时候?

    不过这都拜花著雨所赐,想到这里,他更是不自觉将手掌紧了紧,顿觉女子纤瘦的肩胛更让他生出一股怜惜之意。而如此灵慧的女子,他也一定会将她好好珍惜。

    花著雨哪里知道他的想法,听他说起楚明秋最后愿配合御史台的调查,并自动请辞希望能证明他的清白的事就欣然而笑了。

    暗道:楚明秋,当初那般绝情对原主,最终将原主推向了自杀于车里的境地,终有一日,也会让你给她尝命的,现在只不过是一个开始。

    两人有说有笑的到了一进四周都是参天大树的院子,阴暗的屋宇让院子凭添了几分神秘。

    因为花著雨并没拒绝他的轻揽,楚霸心里更觉欢喜,直接把她带到一间厢房前,轻道:“进去吧,顾其忠就在里面,现在就只等你对他施恩,将仇恨的种子埋在他心里,他将对你唯命是从。”

    花著雨点点头,不再多说,就推门进去了。

    屋内很湿暗,只有一张木板床和一张破木桌,在木板床上,顾其忠正蜷得像条狗一样,闭着眼,蓬着发,胡子拉渣,衣袍也是破烂不堪,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哪个破庙里的流浪汉,也不知睡着没有。

    “大表哥,现在感觉可还好?”花著雨站在桌前轻唤。

    床上的人蓦然惊醒,睁开眼,一见是她,有些不可思议。

    他慢慢坐起来,“七表妹?”

    花著雨点了点头,“总算是将你救出来了,让大表哥受苦了。”

    顾其忠以为自己在作梦,狠狠掐了他大腿一下,当实实在在的痛楚传遍全身时,他才敢相信是在现实之中。他瞪大眼睛道:“是七表妹救了我?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花著雨笑得温柔,像一朵盛开的百合花,“虽然当初大表哥对我做了一些让我不能原谅的事,可是终究是因为母亲的指使。当我知道大表哥因那件事被四皇子抓走以后,心里却又焦急万分,便去告诉了你母亲,本以为顾家知道后会尽力营救于大表哥,想不到……唉,总之大表哥能在我费了不少心力之被救出来,我已经很满足了,真不希望看到家里的任何亲人有闪失啊……”

    她的神情和语气,简直就是一个不忍踩死一只小蚂蚁的圣母,看得顾其忠半天没回过神来,世间真有如此善良到不计前嫌的人?

    然而他还是对她的话有些不敢相信,“你救了我出来?是怎么救我出来的?还有通知了我家,为什么不是他们来救我?”

    花著雨叹了口气,有些为难道:“舅家为什么不救你的原因,我在此也不好多说。至于我能救你出来……相信你也知道,在四皇子那样严密的看守下,要将你从他的幽冥院救出,确实动用了不少人手。本来我也是含蓄向四皇子说让他放了你,他却当不知道你的下落。所以我不得不向他人求助,好在那人答应了我,不管怎么样,大表哥现在能安然无恙,我就放心了。”

    顾其忠还是有点不敢相信,试探道:“既然是你救了我,那我现在可以离开了吗?”

    花著雨点了点头,“当然可以,而且我也已与你母亲相约好先在如意坊会面,然后再让她带你回相府。大表哥请跟我来吧。”

    一直以为仍被囚禁的顾其忠一下子就从床上跳了下来,生怕又被抓住,一步也不敢落的跟在了花著雨身后。

    一出门,就有一辆黑漆马车停在了院子里,示意顾其忠先上,花著雨才跟着上道:“不用担心,我们会很快就见到你母亲。只是你这副模样,想想表哥以前的风流倜傥,看着很让人心酸,希望见到大舅母后大舅母不会太伤心。”

    像惊弓之鸟的顾其忠不敢放松,只是警惕地看着她,不过心底里对她说的那句风流倜傥又有了几分怀念。

    花著雨也不急,马车启动,出了独院,耳旁很快就传来繁华之声。

    当马车再次停稳,花著雨知道地头已到,便先行下车道:“表哥请随我上楼,大舅母想必已候多时。”

    她径直走进如意坊,顾其忠探头看了看,当看到外头川流不息的人群,那碧蓝的天空,还有街市一切繁盛的点缀,方感觉自己真正已从地狱回到了人世。

    他三两步追着花著雨上了二楼,花著雨依然推开上次的那间雅间门,落眼就见陈氏正焦急地坐在那里。听到推门声,她蓦然就站了起来,当看到一身褴褛像个难民的顾其忠出现在她面前,她蓦然张臂泣道:“我的儿……”

    顾其忠终于也看到了最能令他信任的人,顿时像个在外头受了欺负的孩子般扑了上去,“娘,娘,我以为表妹是骗我的,我以为我在做梦,想不到真的见到了您……”

    两个人相拥而哭,花著雨也不打扰他们,静静坐了下来,直到母子俩把伤心发泄完,她才柔声道:“舅母,大表哥这些日子在幽冥院肯定受了不少苦,先让他吃些东西压压惊吧。”

    陈氏这才反应过来,忙叫人把早已准备好的饭菜一齐端了上来。

    顾其忠一顿狼吞虎咽,更是看得陈氏抹泪不已。

    “四皇子究竟是怎样折磨你了,竟让我儿成了这般模样?”

    顾其忠边吃边恨声道:“那个楚明秋心毒得很,为了从我的嘴里掏出话来,先是不给我饭吃,后来就用烙铁烙我。我把他想知道的都告诉了他,他还不足意,继续每天把我关在笼子里,让老鼠啃我的伤处。我饿之不及,哪里肯让那些老鼠吃我,倒是死命抓那些老鼠,让它们成了我的肚腹之物……”

    陈氏听得更是痛哭不已,连吃了两大碗饭的顾其忠渐有饱意,忽然问道:“为什么我被关了那么多日,祖父和父亲都不去救我?凭白让孩儿受了那么多苦?”

    陈氏一收声,“你还说?”

    她几乎是咬牙切齿道:“你怎么就爱听你那姑母的话?当初是让她指使你干坏事,现在眼看要事发,她居然不图营救之事,而是和你父亲商议要将你杀死于监牢中灭口,以免你牵累了他们……”

    “什么?爹和姑妈要杀我灭口?”顾其忠手里的筷子都掉到了地上,他简直不敢相信他所听到的。平日虽然他不受府里长辈欢喜,但是他好歹也算是顾家长孙,就算他们不把他当长孙看,可是不也是顾家的血脉吗?他们怎么可以如此绝情,他遭了难,不救就罢了,反而比外人更狠,还要置他于死地?

    “不错。你爹眼里只有贺姨娘的两个儿子,他早巴不得你死,免得让他脸上没光。而你那姑妈,从来都是心狠手辣,对她有用的,她便巴着,没用的,就是整死。这些可都是母亲亲耳听到的。一丁点都假不了。”

    顾其忠颓然滑坐于地上,有些绝望,有些怨恨,有些悲愤,“想不到爹会这么狠,更没想到姑妈会过河拆桥,如果不是她,我也不会被四皇子抓去……可是母亲为什么不去求祖父,难道他也忍心看着顾家长孙被别人折磨吗而不顾吗?”

    陈氏愤懑道:“难道你至今还没明白?你祖父眼里除了你堂弟顾正凉,何曾把你放在眼里?这些年来,他可有叫过你一声?可有正眼看过你一眼?母亲去说,恐怕他的决定比你爹还会残忍绝情。”

    顾其忠埋头痛哭失声,“娘,我为什么活得如此可悲,为什么就没有一个人看得起我,没有一个人会心疼我……”

    陈氏亦陪他同哭。

    这么哭下去可不是办法,花著雨叹了口气道:“不管怎么样,现在大表哥出来了,还是要装作若无其事的回去吧。千好万好,还是只有自已的家好。”

    “我不回去,那种没有亲情的家我才不回去,回去也只是看他们的冷眼。”顾其忠气愤道。

    陈氏哭道:“不回去怎么成?难道你想眼睁睁看着那个贺贱人的儿子将本属于你的家产夺走?让那个贺贱人一生一世都骑在母亲的头上。”

    顾其忠仍坚决不回。

    陈氏无法,祈求地看着花著雨,希望她能出言相劝。

    这正中花著雨下怀,便语重心长道:“大表哥可不像一个没有志向的人。我想象得出,大表哥之所以成为这样,并非本性使然,全是因为有了一个二表哥之后,大表哥的光环才被渐渐被遮盖。弄到后来,所有人都习惯拿二表哥做事的标准来评判大表哥,所以才让大表哥越来越没自信,越来越受挫。可是现在经历了这样的大难,难道大表哥没想过要重新奋起吗?如果是二表哥能力太强,那大表哥可以想着法子变得比他更强。如果二表哥做什么事都能受到大家的认可和称赞,那么大表哥也可以想尽一切办法做得比他更圆满。”

    她循循诱导道:“大表哥并不是一个没有脑子的人,只不过被二表哥和两个庶弟遮住了光芒而已。我相信只要大表哥下定了决定,将来一定能出人头地,这偌大的顾家,更不可能让一些庶门子弟给夺走,只要得到了外祖的认可,将来表哥就是顾家的大家主,谁人都要对大表哥唯命是从。一些人今日的绝情,将来定叫他们后悔万分。”

    在她看来,顾正凉攻于心计,而顾正凉的父亲顾州勋作为一个庶子都能得到顾老夫人的看重,恐怕都是他们父子的刻意为之。而顾其忠作为长孙,没道理在顾相的严格要求下会成为现在这个样子。这里面恐怕有一些常在电视剧里面看到的不见销烟的战况,无非是顾正凉父子暗地使绊子将顾其忠贬低,一步步再将顾正凉抬高,才成就了如今戴着大光环的顾正凉和不上进游手好闲的顾其忠。

    她这一番话,完全是在激起潜藏在顾其忠心里仇恨,对顾正凉后来者居上的仇恨,对庶弟也被看重的仇恨,对顾家不把他当人看的仇恨。人若是有了恨意,便没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也没有什么事不敢做的。

    现在只要顾其忠肯回去,那么她敢说,她的目的便是达到了。

    顾其忠手抓身上破衣,眼睛里不断闪现着时而迷茫,时而愤怒,时而痛苦的各等目光,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一扫桌是碗碟,眼里泛起青幽的狠光,一字一字道:“表妹说得没错,我为什么总要像个过街老鼠一样被他们看低?既然他们个个都想我早点死,我偏不死。既然他们个个都想着霸占属于我的地位和家产,我偏不让开。娘,我们这就回去,我这就要让他们看看,我顾其忠也不是好欺负的!”

    陈氏大喜,起身扶起他便要走,花著雨还是做着样子道:“现在大表哥已经出来,舅母不是应该遵守承诺将解毒丸给我么?”

    陈氏犹疑,她分明不想拿解毒丸出来,因为花著雨已经知道得太多。

    花著雨不疾不徐地刮着茶杯里雨前龙井的叶子,徐徐道:“表哥现在想回顾家重新立足,以他一人之力,怎么都会困难重重。如果舅母想让大表哥得到一些助力的话,花著雨不才,自认为某些消息还很灵通,如果大表哥有什么不需要帮助的话,我能帮的一定会帮。”

    顾其忠想不到第一次对他认可的竟是这个被他害过两次的表妹,而且想到她还能让人把他从四皇子那固若铁桶的幽冥院救出,就知她恐怕真的有些不容忽视的能力,便对陈氏道:“母亲为什么不把解毒丸给她?表妹若要害我,也不会特意将我的消息告诉母亲,更不会大费周章将我救出来。”

    陈氏讪讪,终于还是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纸包道:“分三次冲水口服,以后便没事了。”

    花著雨点了点头,母子俩相继离去。

    “想不到你的胆子会这么大,为了设下这一计,居然连陈氏给你毒药你也敢吃,真想知道,还有什么是你不敢做的?”

    不知何时,太子楚霸已从门外走了进来。

    花著雨若无其事一笑,“只要有得三分把握,我就会敢冒这个险。何况,你也知道,就凭她的那粒毒丸,我还没放到眼里。”

    楚霸在她旁边坐下,“既然你没放到眼里,那么为何还要向她要解药?”

    “因为我不想让陈氏以为我会死,结果我却还能好端端的活着,那会非常惊人骇俗。”

    楚霸哈哈一笑,“果然,这天下的女子都不及你一分有趣,这么一来,越发让我后悔当初没早点遇到你,以至让我差点干下痛悔一生的错事。”

    “知道后悔就好。”花著雨忽然想起一事,认真道:“原来那日你说船到桥头自然直的话,是指你将我的名册送入宫中的事,现在是否可以撤回?”

    楚霸一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花著雨笑了笑,“哪里有什么意思?我是认为殿下不必为了我那了不起的名声而牺牲了你有限的几个妃嫔之位,殿下应该找更有力能帮助你的女子才对。”

    楚霸微皱了下眉,“为什么我听着这么难听?什么叫牺牲了我有限的妃嫔之位?难道你不想当太子奉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