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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霜山险境(四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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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所周知,赤焰国帝京坐拥五大盛景,平阮儿口中的霜山便是其中第三景,霜山之美,尤其在秋季,届时连绵枫林红透半边天,如血如火,分外炽烈美丽。

    而此处枫叶之所以如此浓烈火红,据说便是因为这里是难得一见的风水福地。

    霜山福地,为帝京各大户人家祖坟所在之地,整座山上各具规模的墓园一座连一座,气息阴森,令人畏惧。每年清明各家上坟都会发生人口走失之事,到了秋季,亦有不少游人在山中失去踪迹,于是乎这霜山枫林的传说愈发玄妙。有人说这里面住着狐仙,保佑着整座大山,那些失踪的人多半是因为对狐仙不敬才会遇难。

    由于霜山的美景真的太过别致,一到秋季,哪怕是玄妙恐怖的传说也无法阻挡游客欣赏美景的脚步,皇甫勋为了防止事故发生,干脆将霜山北面直接圈了出来,建立丰台大营,一方面是以军事名义直接阻挡游客脚步,另一方面则是以士兵们的纯阳之气调和山中阴气。

    平氏一族自迁入帝京以来,祖祖辈辈也葬在霜山,也有专门的家族墓园以及守墓人。平阮儿之所以赶往霜山,一是霜山是目前最近的地方,二是由于此地阴气较重,皇甫勋死活也不会想到她会在此生产,最后则是因为她平氏在此有守墓茅屋,她可以借地生产。

    回京太过凶险,比起来,霜山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大朵云果然不愧是万中挑一的踏云驹,脚程甚快,不一会儿便将平阮儿与经护法带到了霜山脚下。

    此时已近子时,暗夜里,山中升起了浓郁的白雾,白雾无孔不入,将翠色浓郁近乎墨汁般的枫林完全笼罩,使得整座山显得愈发阴寒恐怖。

    外面大作的狂风似乎都不能撕扯开这浓烈白雾,闪电也照不亮这方黑暗阴沉,就连那雷鸣声,落在了山间,也只剩下一声声不断回响的连续的凄厉轰鸣……

    这一切,不禁令平阮儿与经护法有些毛骨悚然。

    望着密集的枫林,平阮儿忍着心中惧怕与腹中疼痛,急忙对经护法说道:“小经经,咱们现在兵分两路,你听我说,分娩必须需要接生婆,你速速骑着大朵云去城中,无论用什么办法也得给我掳一个接生婆来,我如今只是腹中阵痛,离真正生产还有一定时间,这里离我平氏守墓人茅屋仅百步之遥,我一人能行,你赶紧去,我们母子等着你!”

    “这——”

    “别再废话,这百步对我来说还不是难事,时间宝贵,你快去!”平阮儿立即打断他道。

    “是!主母你一定得撑着!”经护法嘱咐完毕立即策马调头,奋力就朝来路赶去!他必须快!否则主母会有生命危险!

    “轰隆——”一声雷鸣响彻天际,直冲九霄,随即只听得哗啦一声响,大雨倾盆而下,不过片刻就将经护法全身浇湿。冰凉的雨如带有千钧之力,猛然打在经护法的背上和手臂上,被打的地方灼热的疼痛着。

    尽管此刻经护法心中火烧火燎,无比担心平阮儿的处境,却也不能回头,瞬息必争,他唯有赶紧将接生婆带来才是正事!

    这头,平阮儿也没有料到这雨说下就下,身上也完全被浇湿。一旦起风下雨,春日的夜间便显得分外寒凉,又是身处这阴气浓郁的霜山枫林中,平阮儿身怀六甲,身子本就脆弱,自是对天气变化分外敏感。

    一阵大雨并寒风扑来,她立即一个哆嗦,浑身战栗。

    因为衣服打湿,所以此刻不禁觉得浑身沉重,再加上不断涌起一阵阵疼痛的大肚子,令她几乎举步维艰。

    “孩子,坚持住。”平阮儿牢牢地护着肚子,一步步朝林子深处走去,脚底湿滑,令她神经大为紧绷,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滑到下去。紧绷的神经与心情似乎又影响了肚子里的孩子,于是乎,腹部的阵痛感愈发强烈。

    噼里啪啦的大雨一寸寸浇透了她的心,这一刻,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

    她的孩子,她的孩子一定能平安出生的,她不可以放弃!

    想到这里,她又鼓起勇气,强撑着身子顶着狂风暴雨,立即又朝前走去。

    似乎只走了几步,又似乎走了许久,短暂而漫长的煎熬过后,她终于看到了立于黑暗中的小茅屋。

    眼眸骤然一亮,似看见了生的希望,她连忙叫道:“董老,董老?”

    哪知茅屋却没有回应,平阮儿以为是雷声、雨声太大,里面的人睡死了没有听见,连忙撑着肚子走上前去,一下一下使劲地拍打着房门,“开开门!董老!开门!”

    结果,还是没有人回应。

    这时候,平阮儿心里不由得一凉,不过她马上镇定下来,安抚住肚子里不规矩的小家伙道:“孩子,你先老实点,等娘亲开门再动好不好?”

    她脸颊两侧的秀发已全部被雨水打湿粘在脸上,纯黑的乌发衬得一张瘦削的小脸更是惨白吓人,然而那黑白分明的眸子中却透出莫大的生机与坚定来。

    她,是一个母亲。

    残月弯刀从她袖中滑出,她立即忍着腹中剧痛镇定地撬起门栓来,当的一声,却是门栓掉落在地上。平阮儿立即伸手去推门,哪知这时候又是一阵狂风袭来,猛然吹开她掌下的门,狂风一下子就灌进了屋中。一时间只听得屋中噼里啪啦一阵乱响,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被吹掉、吹倒了。

    与此同时,那风甚是狂猛,方向亦不确定,将门吹得来回噼啪地打在门框和竹篾编织牛粪糊就的墙面!

    平阮儿本来正扶着肚子站在一旁躲避狂风,目光一瞥觑见那墙壁摇晃,似要倒塌,心中暗叫糟糕,立即伸手去拉门,想着好歹先将这阵妖风挡在外头,免得将这脆弱的茅屋给摧垮了,没了避风避雨的地方,哪知那风吹大门的力道甚是骇人,门猛地朝她扇来,眼见着就要撞上她高挺的肚子!

    糟糕!孩子!

    平阮儿心急如焚,可便是后退也来不及了,肚子沉重,她贸然后退,极有可能整个人后仰摔倒在地上!

    黑色脏污的门狠狠拍了过来!此时此刻,平阮儿第一次感到如此绝望。

    “嘭!”

    一声大响,震惊天地!

    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那一瞬间,她亲眼目睹房门在自己肚子前一寸处猛然碎裂成块!倏地朝后方四处散去!

    “你没事吧?”空灵的女声如清泉落山涧,又如春雪落入湖面荡起涟漪,刹那在平阮儿耳边响起。

    有人救了她?

    平阮儿立即转身朝雨中看去。

    只见一个女子执一柄象牙作骨的二十四骨黑缎油伞,静静立于雨中,那柔若无骨的纤瘦手指轻握伞柄,是拈花一般的风华。

    与低调中透着奢华的黑色大伞对比强烈的是她身上的那一袭白裙,素雅的白将整个人衬得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最重要是,雨在离伞和女子还有三寸的地方就消散无踪,根本无法沾染伞面与她的身体,整个伞面和她的身体周围仿佛流转着淡淡的光华,这样的出尘的气质与那萦绕在侧的光华令她整个人冰清洁净如冬日高岭之雪,折射着干净纯粹的日光。

    这是一种矛盾而吸引人的气质,既有冬日清雪的冷,又有冬日太阳的暖。

    有生以来,平阮儿第一次见到如此美的女子。

    她的美,不是绝世的容颜,而是淡然宁和的气质,令人心静神怡,灵魂平静。

    狐仙?

    平阮儿脑中刹那闪现这个词,不过她立即否定了,因为这女子身上的纯粹干净,远非话本里的狐仙所有的。

    “是姑娘救了我?”她不由得出声问道。因为女子太美,令她都无法相信刚才那令门扉碎裂的骇人力量是从她身上发出。

    “不是姑娘哦。”女子轻笑回道。一阵风吹过,扬起她如纱般的裙子以及腰间的飘带,平阮儿这才惊讶的发现,她的注意力竟然全被女子周身摄魂夺魄的气质给吸引了去,以至于不曾注意,这女子的肚子也是高高隆起,虽不如自己的夸张,却也是月份不小。

    而伞下女子脸上透出的由衷喜悦,令她清淡的眉目都染上了生动神色,当真美丽得不可方物。

    这个女子的容颜同她的气质一样,都是绝世罕见,只不过她的面色带着一种不健康的苍白,那种苍白似乎与常年不见日光有关。

    “嘶——”

    肚子突然传来剧痛,打断了平阮儿欣赏美人。

    还未看见女子动身,便见她瞬间出现在自己身侧,若非平阮儿心理强大,只怕会以为自己遇见了女鬼或者妖狐,因为这诡异莫名的身法,实在不像人所有。

    但是五识敏锐的平阮儿,自然捕捉到了身侧女子胸腔处传来的轻微心跳以及脉搏的跳动。

    “你要生了。”

    平阮儿还未注意,女子就已经放下了她的脉门。

    太奇怪了,她向来戒备,为何这个女子近身自己却毫不排斥,甚至是毫无察觉!

    “霜山已被我改造成一处大阵,今日你闯入阵中被我感知,所以我才能及时救下你。你我皆是有孕之身,也算缘分一场,不如你同我去山腰茅屋,一会儿夜斩就带接生婆回来了,能赶上替你接生也不一定。”女子清泠而好听的语音在耳边响起,令人无法拒绝。

    “好,有劳夫人。”如今这等情况,能寻到一处避雨自是最好。

    “呵呵……”听到平阮儿叫自己夫人,女子脸上一红,轻笑出声,随即柔荑一把捉住平阮儿手腕,刹那间光影翩跹飞舞,平阮儿只感觉身体一轻,眼前一片浓烈白雾,下一瞬人就落在了一座简单的茅屋面前。

    同为茅屋,比起刚才那风雨飘摇中的破茅屋,这座茅屋无疑坚固得多。

    与此同时,一如暖流从女子掌心顺着平阮儿的脉门源源不断地流向她的体内,她诧异地抬头看向女子,却看到女子如雪的容颜变得愈发苍白。

    “你……”

    “无事。”女子截断了她的话语,轻声道:“进屋吧。”

    说罢水袖一挥,屋子的门便打开了。令人惊奇的是,无论外面风雨如何肆虐,到了这茅屋旁,均化作和风细雨,卸去了狂暴,只剩下宁和气息。

    这是个奇怪的女子,这屋子也很古怪。

    “四周均用奇门遁甲之术布置,是以会有此逆天景象。”女子的神情淡淡的,似乎只在陈述一个事实。她将平阮儿牵到桌子前坐下,然后给她到了一杯热水,说道:“这是我族秘方,关键时刻可以吊命,你如今情况,正合适喝。”

    有了女子内力相助,平阮儿的腹部已不如先前疼痛,阵痛感也降低了不少。看着杯子里的纯净得如水一般的药物,她不禁奇怪,问道:“你经常喝?”这样吊命的方子,却被她摆在桌上,如茶水一般随意,可见应该是她长喝的。

    “嗯。”女子点了点头,然后伸手抚上了自己的肚子,苦笑道:“说来不怕你笑话,刚才把了你的脉,很明显你肚子里的孩子才八个月,你可知道,我这肚子已是九个月了。”

    平阮儿不由得睁大眼睛,九个月,为何看上去却比她的小?

    “不止九月,而且还是双生子。”女子唇角的苦涩笑意弥漫开来,令她清华的气质也染上了一种哀伤绝望的味道。

    这下,平阮儿是彻底明白女子为何将吊命的方子放在桌上如茶水一般饮了。心中隐隐升起敬佩,她可以察觉得到,这个女子所有的生机都聚集到了腹中,先前渡那些许内力给自己已是极限。

    或许在平日,那微薄的内力不足挂念,可此时,在女子自身都不保的情况下,却显出了女子的慷慨与心善,也显出了这份心意的难能可贵。

    “你无须感念,我只是在为自己的孩子积德,孩子估计过几日也要出生了,看见你我就想到了自己,只希望老天保佑我的孩子千万别出什么事,平平安安顺利诞生……”

    女子的气质依旧宁和安然,却透着一股子韧劲,这样的她,更加真实也更加动人,令平阮儿动容。

    “一定会的。”她抓住了女子的手,两个陌生的同样怀孕的妇人,在这一刻心意相通,所思所想,皆是肚子中的孩子。

    “夜斩已经出去寻接生婆了,你坚持一下,他一定能很快赶回来的。”女子反握住平阮儿的手,劝慰道。

    哪知平阮儿的肚子却与她作对一般,猛然疼痛起来,几乎让她昏死过去。

    “不好!”女子面色一变,愈发惨白。

    ------题外话------

    卯足了马力,小汐儿还是没有出来……崩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