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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风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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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6、风流子

    话说那日当铺掌柜被“官差”收了玉玦,本是暗自庆幸的,幸好贵人帮忙,当铺没有背上销赃窝点的罪名。可是过两天做账目的时候才想起一事:官差把银票也收走了,不是说好了过几天开堂审案就归还的么?怎么还没消息?掌柜先让伙计去衙门探探虚实,伙计回来后说衙门没动静。掌柜寻思这银子拿不回来对东家没交代,谁不知道王员外是个抠门的主儿,于是他亲自往衙门跑了一趟,找了关系见到师爷,递了个话。

    师爷闻言疑惑:“我怎么不知此事……且让我查查。”

    孰料师爷翻了卷宗,发现竟然没有这桩案子!根本没有所谓的京城来的偷盗案犯,也没有官差拿人押回牢房,更没有什么证物银票!

    掌柜得知惊出一身冷汗,五百两可不是小数目。他虽然当时一惊一吓的记不大清官差的长相,可差人腰牌上都有名字,他倒是留了心,遂问:“敢问这儿是否有个叫杨达的?”

    师爷说有,掌柜的心又稍微落回了一些,他请师爷邀杨达出来说个清楚,万一贵人事忙忘记了呢?不一会儿杨达来了,自然不肯承认自己做下这等事,掌柜急红了眼,跟他争吵起来,最后扭着他要去知州大人那里讨说法。

    王员外知晓后也来了,带上一群凶神恶煞的家丁。他向来是个把银子看得比命还重的主儿,官府加收赋税在先,骗拿银子在后,他早就憋着一口恶气了,他也不怕闹大,还就怕闹不大呢,让百姓都来看热闹,扫尽当官的面子!

    邈梵出去的时候,杨达正和王家家丁打得不可开交,衙役们见状都上前帮忙,双方顿时混战起来,根本不分是谁,见人就出手。邈梵穿着皂隶衣裳,被家丁看见了不由分说就挥拳过来,恰巧擦过了脸颊,嘴角立马就肿了。

    他糊里糊涂就挨了揍,正要回头讲理,可那厮又是挥拳而上,拼了命的架势。邈梵这回伶俐躲开,没有还手,可对方不依不饶的,铁了心就盯住他不放。他躲避一阵都退到了墙角,后背抵住墙壁,眼睁睁看着沙包大的拳头迎面袭来,飒飒生风。他这才无奈出手一挡,顺势手掌劈下,钳住了这厮的手腕子,然后只见他动作奇快且干净利落,拽着打手的胳膊往外一拧,“咔擦”的一声骨节错位,然后邈梵背过身一个过肩摔,直接把这莽汉扔过肩头打趴在地上。

    家丁疼得咿哦乱叫,邈梵叹了口气上前,弯腰伸手想帮他把脱臼的地方接上,可家丁以为他要乘胜追击,连忙嚎起嗓子喊帮手。其余家丁听见又朝这方涌来,邈梵顿时被人团团围住,对方二话不说直接开打,他也没辙,只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主动出击只是被动接招,饶是这样儿,这群人还是被他三拳两脚就撂倒了。

    邈梵看了看睡在地上的一群家丁,委实无奈:“你们莫要打了,我出手没个轻重,伤着了大伙儿,真是对不住。”

    其实邈梵不爱与人动手,他只是自幼跟着定禅师父学了伏虎罗汉拳,反正师父说练功夫是为了强身健体,让他学他就学了。他头一次打架是在私塾,他被人欺负取笑,说定禅是老秃驴他是小秃驴,他八成是定禅跟野女人生的小野种。邈梵一向闷声闷气的,不太与人计较,但是骂他可以,诬蔑他敬重的师父就触到了逆鳞。不发火的人看起来脾气好,发起火来却骇人得很,当时年仅八岁的邈梵没现在的忍耐修为,愤然动手,直接把一个十二岁的大男孩儿打得满地找牙。

    事过之后,定禅师父替他去给那户人家赔礼道歉,还送了医药费,邈梵又气又恼地蹲在金阁寺的井边,委屈得眼眶通红。

    定禅师父笑呵呵摸他的头:“吃饭了。”

    “师父您都不生气吗?”年幼的邈梵还参不透四大皆空的佛理,只是觉得世间很多事都不公平,“他们那样说你,你为什么不辩解?那些难听不堪的话……我听了难受。”

    定禅慈爱地看着他,问:“可还记得菩萨行偈?”

    邈梵揉揉眼:“常当摄身行,而不杀盗淫,不两舌恶口,不妄言绮语,心不贪邪欲,无恚不毒想,舍离诸邪见,是为菩萨行。”

    “我们是侍奉佛祖和菩萨的僧人,何必计较这些妄语,只当清风过耳罢了。用俗家的话说,就是嘴巴长在别人身上,我们哪儿管得着。”定禅师父牵起他,拍掉他袍子上的泥土,忽然哈哈大笑。

    邈梵纳闷:“师父笑什么?”

    “我笑你啊。对方年纪比你大个子也比你高,你却打断了他的肋骨,厉害!”

    “您没有生我的气么?”

    “有什么好气的,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天天打架,谁不是这么过来的。不过你可不能经常这样啊,不然寺里的香油都没钱添了……”

    从那以后邈梵就不与人打架了,今天是八岁以来头一回被逼得出手。虽然年纪不一样了对手也不一样了,可结果还是一样:他又把别人打残了。

    “住手!”

    随着一声怒吼,知州大人林庚大驾光临,扭打的两群人这才分开,知州沉沉往前一站,见衙役们被揍得鼻青脸肿,而王家家丁护院也纷纷挂彩,好几人还断了胳膊腿儿。

    本来这等芝麻蒜皮的小事儿交给管诉讼的判官就行了,但对方是王员外,徐州缴税的大户,林庚怎么也要卖他个面子,于是亲自来了。可是他一来就气黑了脸,区区一个员外郎竟敢带刁奴打上门前,瞧瞧这群被揍得不轻的酒囊饭袋,是干什么吃的?官府的脸面都被丢尽了!

    林庚上前冲衙役们喝道:“瞧你们成何体统!都给本官回来站好!”说完他冷脸对着王员外,抑着怒火道,“本官听闻有人击鼓,谁有冤情,大可在公堂上陈述,本官必定秉公处理。但若有谁存心滋事,本官定然治他一个藐视官府之罪!”

    知州虽没有知府官大,但也是朝廷命官,从五品。林庚穿着官服颇有官威,王家家丁不敢造次,纷纷退了回去,王员外腆着肚子摇着纸扇,瞅了当铺掌柜一眼。掌柜的心领神会,立即“噗通”下跪。

    “求青天大老爷为小人做主啊——”

    这桩案子着实难断,掌柜和杨达各执一词,而且双方都有人证,但又都没物证。一个说对方讹了银子,另一个则说对方栽赃陷害。最后争执不下,险些在公堂上又打起来。王员外作为当铺的东家,站在堂下听审,时不时煽风点火两句。弄得林庚一个头两个大。

    林庚本身是偏心自己人的,但衙役们平素所作所为他也知晓一二,只要不出大事,他睁只眼闭只眼就过了。如今杨达咬定了没有讹诈,林庚也信他不必如此,挂着腰牌大摇大摆去当铺骗五百两,那不是吃饱了撑的吗?可是不处置杨达,王员外又不肯罢休。最后林庚折了个中间法子:人证物证不足,不可就此断案,等查清了升堂再审。而杨达作为嫌犯,先行卸去职务,回家待审。

    尽管两方都不满这个决定,但现在状况偏帮哪一方,另一方都不会罢休,知州的法子暂时安抚了王员外,他带着当铺掌柜没好气走了,而杨达则脱了皂青色的衣裳,取了腰牌还给师爷,悻悻去后院儿房间收拾东西。

    杨达越想越不明白,也越来气,回屋就一气乱砸,扯着嗓子骂手下:“你们哪个王八羔子偷了爷爷我的腰牌?站出来!”

    衙役们面面相觑:“头儿……没有啊。”

    “没有?没有个屁!老子看你们就是想爬到老子头上作威作福,才搞的栽赃陷害!”杨达破口大骂一通,理不清这是怎么回事儿,转眼见邈梵淡然地站在一旁,既不出言安慰也不劝解,绷着脸似乎有些幸灾乐祸。

    杨达怒火蹭蹭往上冒,指着邈梵鼻子吼:“是不是你干的?”

    只有衙门里的人才能轻易偷到腰牌,邈梵是新来的,他们平素都欺负他,让他干脏活累活还故意不给他饭吃,他肯定怀恨在心了,想出这么个毒计害人!而且那天只有他留在衙门,没有和他们去巡街,独自犯案也有时间!

    邈梵摇头:“不是,当时我帮师爷整理文书。”他在公堂旁听审案,对那日的事情记得很清楚,因为白日就他一人在衙门忙活,而晚上千千就来了……那晚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背女孩子。

    杨达被他若无其事的模样气得够呛,这时师爷派了其他班头来催杨达快走,不然王员外又要闹腾了。杨达不敢走大门,悻悻从角门溜出去,一群手下跟在他屁股后面相送,嘴里说着安慰的话,无非是忍一忍过几天就回来了。

    邈梵也送他出去,也宽慰道:“清者自清。犯案的人是逃不掉的,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杨达觉得他这话说得不伦不类,恨恨瞪他一眼,冷哼道:“你是我的徒弟,现在我要走,你也没必要留下了!收拾东西滚吧!”说完他还警告其他衙役,不许收留邈梵。

    邈梵被突如其来的噩耗惊住了,他张嘴想辩解什么,或是求情,可嗓子里就像卡了东西,发不出声音。杨达把气都撒在他身上,自觉好受了一些,打开角门跨出去,却见到千千站在外头,像是等候多时了。

    “你……”杨达惊喜,以为千千是来找他的,堆上笑脸打招呼,“娘子来此是……”

    哪知千千却对杨达视而不见,眼角余光都没往他那儿瞟一下,而是径直走过去牵住邈梵,手拉手亲昵极了的模样。

    她仰着头笑靥如花:“跟我回家吧。”

    邈梵迟迟回神,低眸见到那张漂亮的脸蛋写满笑意,妙丽的眸子都是热切,又犯傻了:“为什么要跟你回家……”

    “他们都撵你走了,你还留这儿啊?”千千努嘴不满,抱着邈梵胳膊撒娇,“快点收拾东西啦,我们说好的,你搬出来就和我住。”

    周围其他衙役纷纷倒吸冷气:一起住?俩人什么关系?

    邈梵被众人打量的不好意思了,耳根子泛起红色,他低头轻声辩解:“我只说想想,没有答应……”

    “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千千大费周章就是想跟他多亲近一下,可他避如蛇蝎的样子把她气坏了,恼得直跺脚,干脆使出了杀手锏。

    她忽然抽出手绢擦拭眼角,说话立马儿就带上了哭腔:“你这人怎么这样?我都被你……呜呜,你是不是想始乱终弃不负责任啊?”

    周围人下巴都要惊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