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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佛魔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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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佛魔间

    隔了一日,晌午过后王员外又坐在躺椅上打盹儿,天气愈发炎热,睡着睡着他汗流浃背,忽然想吃些冰凉消暑的东西。

    “阿飘!”

    王员外一声喊,守在门口的阿飘就跑进来了,弓着腰笑容讨好:“老爷有何吩咐?”

    王员外摸了摸嘴皮子上的汗水,甩甩手指:“拿几个解暑的果子来。”

    “好嘞。”阿飘应了声,屁颠颠跑出去,不出半刻就提了一篮李子回来,竹篮湿浸浸的还在往下滴水,他递了个李子给王员外,“才从井里捞起来的呢,可凉快了。”

    王员外接过就啃了起来,阿飘找了个果碟,把李子逐一拣出来放进盘中。捡着捡着,忽然听阿飘一声惊呼。

    “老爷您看这个!”

    王员外吓得差点噎到,费力把李子咽下去,责怪道:“一惊一乍什么!有什么好看的……”说着他伸过肥头大耳的脑瓜子。

    这一看把他的心肝都要惊出来了,篮子底下竟然铺了一层碎金子!

    “这、这——”王员外手抖脚抖,难以置信,“怎么回事?”

    阿飘挠挠头,也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小的也不知道,从井里捞起来就这样了……李子放进去的时候明明没有金子啊。”

    “井里捞起来的?”王员外豆子般的小眼睛转了转,居然从躺椅上起来了,“你放的哪口井里?带我去。”

    阿飘带着王员外去了偏院一口无人问津的旧井,他在前头引路,边走边说:“厨房来来往往的人多,小人担心瓜果李子放在那里不安全,又听说这里没人住,所以就放这儿来了。”

    若非他一说,王员外还真想不起来有这么个荒芜的小花园,他走到井边往里一看,黑幽幽的井底,水面泛出浅浅的光,好像并不深的样子。阿飘挠着头一副老实样儿:“他们都说这是口废井,打不出水来的,但我想着来试试,没想到里面还有些井水……”

    经阿飘一提醒,王员外想起来了,府里是有那么口打不出水的井,已经废置好些年了。而这个小花园以前是修来讨某位小妾欢心的,但王夫人是个凶悍妒妇,她后来把小妾发卖了出去,这个花园也就无人问津了,府里下人轻易不来此地,生怕惹了夫人不开心。只有阿飘这傻小子是新来的,不懂规矩,才误打误撞来了此地。

    往事如一缕烟儿飘过眼前,王员外也没心思挂念那位小妾,现在满心满眼都是黄澄澄的金子,他赶紧支使阿飘打捞:“你昨儿是怎么放的,再做一次给我看。”

    阿飘在竹篮里又放了几个果子,让后系在井轱辘上,慢慢放着沉下去。只听一道细微的浸水声音,篮子沉水了。过了片刻阿飘摇着轱辘把篮子提上来,湿漉漉的,然后篮底的篾条缝隙里夹了些细碎金屑,远不及头一回捞出来的多。

    王员外张着胖乎乎的五指,把金渣子一点点从里面抠出来,沙子大小的一粒都不放过,他让阿飘再继续捞,不停地捞。后来阿飘干脆跳进井里,捞了足足两个时辰,几乎快把井底挖穿了,直到一点金光也瞧不见,这才又爬了出来。

    “老、老爷,没了。”

    阿飘累得够呛,爬上来就瘫倒在地上,吐着舌头上气不接下气。王员外用手帕把碎金子兜了起来,拳头大小的一包,他乐得眉眼挤作一团:“不错,不错!”

    等到再三确认井底没有了金子,王员外才依依不舍地带着阿飘离开小花园,回房后他拿出一杆小秤称了称,这些金子加起来足足有六两呢!王员外脑子转得飞快,算起一笔精明帐来:一天六两,一月就是一百八十两,一年十二月,那就是……

    二千一百六十两!还是黄金!

    “阿飘过来。”王员外很“和蔼”地冲阿飘招招手,从碎金子里挑了块指甲盖大小的金子,要赏给他,“你很忠心,做事也踏实,这是赏你的。”

    阿飘赶紧做出一副感激涕零的表情:“谢老爷赏!”

    可是阿飘把掌心摊开,王员外又后悔了,他觉得这块金子挑的太大了,于是又找了找,重新选了粒跟瓜子仁儿差不多的赏给阿飘,还不忘叮嘱。

    “此事只能你知我知,第三个人绝对不能知,懂了吗?”

    阿飘喏喏点头:“小人明白。”

    王员外抱着一手帕的金子独自乐呵,像揣了个什么宝贝儿似的,他盘算着明天再去捞捞看,天天如此,用不了多久五百两就回来了。

    做了一天的苦力,阿飘累得腰酸背痛,等王员外歇下以后,阿飘伸着懒腰打着哈欠,脚步飘忽地走到了白天的小花园,只见他提身一跃,瞪着墙“蹭蹭”就翻过高墙,然后如羽毛般飘回了隔壁。

    这儿是柳宅二进的院子,家里的人都在院子里纳凉,千千也学王员外似的,躺在一张摇椅上,一手捏着泥金梅烙纨扇扇风儿,一手捧着西瓜往嘴边送,她小口小口地咬着,吃得既文雅又秀气。小荷见阿飘落地,笑着送了块西瓜给他:“飘哥快吃,才切开的。”

    阿飘接住赶紧咬了一大口,甜滋滋的凉瓜下肚,他情不自禁感叹一声儿:“西瓜就是要冻过才好吃。”

    千千掩嘴吐出西瓜子儿,抽出手绢擦擦嘴角,乜斜道:“死胖子吃果子没给你一个?”

    阿飘吸溜吸溜把瓜啃完,又拿了一块:“他?铁公鸡拔毛比铁树开花还百年难遇!果子没有,果子皮儿倒一大堆。”

    鲁师傅正在调和一碗黑乎乎的玩意儿,像是墨汁,可又更加粘稠。他闻言摇头:“听起来就是个为富不仁的。”

    小荷道:“可不是!我出去买菜,徐州的百姓都骂姓王的呢,官府加了三厘赋税,死胖子就让佃农多交两成的收成,还让不让人活了?”

    千千听着若有所思,阿飘愤愤把瓜皮往地上一砸:“心太黑了!”

    “怕什么,他有本事吃下去,我有本事让他吐出来,连老底子都不留。”千千说着话,瞥见偌大一个瓜被阿飘独自吃掉一半,他伸手还想拿,于是她一扇子打过去:“别动!这是小和尚的。”

    阿飘摸着手背委屈抱怨:“我做牛做马的,怎么多吃块瓜都不让……”

    “连我的都让给你吃了,你还不知足?”千千端起盘子往邈梵房里走,摇着扇子婀娜多姿,“我家小和尚温书那么辛苦,我要好好犒劳他一下。”

    阿飘敢怒不敢言,依旧冲她的背影张牙舞爪,鲁师傅见状笑而不语,而是端起那碗黑浆糊回房了。小荷拽了拽阿飘的袖子,偷偷塞了东西在他手里:“飘哥,我还给你留了两块,快吃吧。”

    阿飘顿时开怀,亲昵揪了把小荷圆嘟嘟的脸蛋儿:“你最乖了!”

    自打邈梵留了下来,每日除了帮忙洒扫,偶尔看店之外,实在找不到什么事做。还好这儿是书斋,藏书颇丰,刚好他也阴差阳错报名参加秋闱,干脆就读起书来,一方面是打发时光,一方面也是给漫无目的的人生定下暂时的目标。

    他是心静之人,坐禅极易入境,读书也一样,很快便跟手中墨香融为一体,一本书没有读完,他绝不停下。

    案几上的烛火晃了一下,光芒黯淡后又更加明亮,邈梵这才分了神。他抬眸见千千放下剪烛心的剪子,把烛台推近了一些:“太暗了伤眼睛,你看了好久了,干脆歇一会儿嘛,来,吃西瓜!”

    她总是热情活泼,从来不懂什么含蓄婉转,哦不,也许她是懂的,但她的温柔可人都是做给外人看的假象,是装模作样,真实的她就是这样子,爱笑爱闹爱使小性子,是个让人头疼的小魔女。

    千千一把就抢了他手中的书,把西瓜喂到他嘴边:“快吃快吃。”

    邈梵又开始不自在起来,微微侧过脸,伸手道:“我自己来。”从她指尖接过凉冰冰的西瓜,他摸到了她温暖的手背。

    他吃,她看。她就喜欢看他吃东西,特别是她亲手给他的东西,让她有种满足的惬意。她捧着腮,眼珠子一动不动地打量他,发觉他真是好看呵!眉目如画丰神俊朗,头发也长起来了,发色乌黑发质柔软,等到更长一些就可以束冠了。

    千千心念一动,找了把梳子走到邈梵身后,为他梳起发来。邈梵一惊,作势要站起来:“你作甚么?”

    “不许动!”千千按住他肩膀,抿唇笑言,“我给你梳头发呀。小和尚你从小就剃光头了是吧?那你肯定没有梳过头发对不对?”

    邈梵僵着身子重新坐好,低眸“嗯”了一声。

    千千咯咯笑:“我想起一个笑话。说有个蠢人想学别人做生意,然后就买了一箩筐梳子,拿到庙里去卖,大伙儿知道了,都笑话他是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邈梵也被她逗乐了:“呵……”

    “歇后语好笑吧?我还会好多呢,而且是跟你们和尚有关的。”千千在他面前总是滔滔不绝,俏皮问道:“我考考你,和尚打伞,下一句是什么?”

    “无法无天。”邈梵知道,老实就答了。

    千千摆摆手:“这个太简单了,大家都听过,重新来一个。老和尚的百衲衣,然后呢?”

    邈梵略一思忖:“东拼西凑。”

    “行啊!这个也猜中了,再来再来。五个和尚化缘?”

    “三心二意。”

    “和尚照镜子?别说我不提醒你,谜底跟刚才的梳子有关。”

    “唔……无计(髻)可施(梳)。”

    邈梵聪慧,千千噼里啪啦说了好多都没考住他,反观他因为说了这么多话,脸上居然不是那么淡然无味的样子了,神色鲜明活泼起来。千千心里很欢喜,咬唇想了许久,终于还想出了一个。

    “我再考你一个,你要是答不出来,就要答应我一个条件。”她笑得狡黠,不等他答应就说出来了,“小和尚和大姑娘拜堂,下面是什么?”

    邈梵愣了愣,望着她明亮的笑眼,半晌都没有开口。

    千千大大方方地任由他看,同时也毫不害羞地看着他,直把他看得不好意思,低下了脑袋。他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不知道。”

    “你输了!”

    千千拍手雀跃,欢笑着扑过去就坐在了他腿上,甚至还搂住了他的脖颈:“呀呀呀,愿赌服输,小和尚你要答应我的条件了。”

    邈梵如坐针毡,想起身又被她压着:“什、什么条件?”

    “嗯,让我想想。”他越羞赧,千千越要吊他胃口,“你先闭上眼睛,然后我才告诉你。”

    邈梵听话地阖上了眸子。仗着他看不见,她更加肆无忌惮地打量他,从额头到眉毛再到眼睛,然后是鼻梁、鼻尖……最后视线落到他好看的嘴唇上。

    “我的条件是——”

    她话只说了一半,冷不丁就凑过去吻住他的唇,邈梵察觉唇上一热,惊得睁开了眼睛,下意识就要推开她。

    她把他抱得更紧了,唇唇相依,含糊咕哝道:“我要你……亲我。”

    他原本是打算推开她的,可是他的手掌搭在了她的腰上,却像被蜘蛛网缠住了一般,挣也挣不开,甩也甩不掉,只能甘愿被网束缚。千千尝过了他嘴唇的滋味,携着淡淡清甜,她不满足于这点甜蜜,于是率先伸舌想突破他的牙关。他起先咬得很死,但终于不敌她的热烈强势,被她咬破嘴角时,吃痛张开了口,接着她香滑灵巧的舌头钻了进来,绞住他的舌,狠狠纠缠。

    渐渐的,他的防守变作了进攻,他主动倾身过去亲吻缠绵,她搂着他,被他推到了案桌上。

    邈梵只觉自己像入了魔,就算佛经在耳畔响起,也不能动摇他分毫。他的眼前是一株妖冶的曼珠沙华,种在罪恶的彼岸,诱惑着忘川河上来来往往的过客,吸引他们堕入万劫不复的地狱。

    她是欲,她是邪,她就是摩罗。遇上她,他已经成不了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