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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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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7、汗血马

    快到七夕乞巧,所以街市上卖针线篓子也多,千千买了针线,让邈梵把衣裳脱下。草草缝了几针,她咬断丝线:“喏,先将就一下。给我看看你的背。”

    邈梵转过背去,伤口已经不流血了,但绽开的皮肉看起来还是挺骇人的。千千轻轻把手绢覆上去包住,疼惜地问:“受不受得了?不行的话我们现在就回去。”

    刚才她就嚷嚷着饿了,邈梵怕她饿坏肚子,道:“没关系,这点伤不算什么,先陪你吃饭。”

    千千也不矫情,趁他披衣服分神,偷偷在他唇角亲了一下。

    “你忍一小会儿,我很快就好。”

    邈梵没明白她什么意思,只是又被她偷亲紧张得不行,左顾右盼的,生怕被过路行人看见。

    “走啦。”

    千千拉着邈梵继续找酒楼,顺便还买了一把剪子放在袖子里。

    在江州最大的酒楼春风楼前,千千停住了脚步,因为她看见前面一个绛衣人从马上下来,大步朝酒楼门口走去。邈梵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也见到了那人,顿时脸色有些不好:“千千算了,你别冲动。”

    他是真担心她冲上去和小霸王打起来,倒不是惧对方财大势大,而是怕她一介弱女子吃亏。不过假如她真的被欺负了,他肯定是要出手的,可他总是拿捏不好力度,出拳轻一点的话……也许不会打死人,可能打得那厮终身残废?

    罢了罢了,出家人理应与世无争。

    “我没冲动啊,虽然我手里有剪子,但我不打算捅死他,你放心吧。”千千拍着邈梵肩头,反过来安慰忐忑不安的他。她噙笑把他的袍角撩起来别到腰间,然后又拆了他束发的小冠,顺手抽了货郎担子上一条汗巾帕子,搭上他的肩头。三两下就把邈梵改头换面,俨然店家小二的模样。

    “好哥哥你帮我一个忙。”千千指着小霸王许光,“你走过去站在台阶下,他过来你就去牵马,一句话都别说,记住低头,别看他的脸。”

    邈梵疑惑:“为什么?你想做什么?”

    千千推着他往前:“别问啦,叫你去你就去,快点!”

    此时春风楼生意正好,掌柜伙计迎来送往的,应接不暇。邈梵按照千千的吩咐上前去,许光正好牵着马过来,昂首挺胸不可一世的模样,邈梵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许光眼角一瞥看他这身打扮,自然而然就把缰绳和马鞭扔给了他。

    “去拴好。”

    言毕,小霸王大步朗朗地进了春风楼。

    邈梵看着手里的东西怔怔儿的,千千即刻跟过来,飞快抽走了汗巾帕子,帮他理好衣裳,还没来得及束冠,春风楼里的伙计送走一拨客人,见状就过来了。

    伙计看着站在门前的两人,俊男美女衣着不俗,还牵着一匹膘肥体壮的大宛良驹,光看马鞍的纹饰就知道非富即贵。伙计笑吟吟躬身相迎:“二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啊?”

    千千拿手绢掩掩嘴,轻声细语中流露出挑剔的性子:“这儿就是江州最好的酒楼么,看起来也不怎么样嘛。”她这话是对邈梵说的,邈梵不明所以地盯着她,她却又转过脸去,高傲地问伙计,“你这儿都有些什么菜?”

    伙计噼里啪啦报了一堆菜名:“……蒸鹿尾,炒肝尖儿,油爆肚仁儿,汤爆肚领儿,芙蓉燕菜,炒金丝,烩银丝,糖熘荸荠,蜜丝山药,拔丝鲜桃……一共一百八十八样,随您点。”

    一般人听到那么多菜早咂舌称奇了,偏偏千千不屑一顾:“才这么几个菜,还不及家里厨子一半的手艺呢。唉,罢了,出门在外,凑合吧。”她虽然语调不满,可还是迈着莲花小碎步往酒楼里走。

    伙计点头哈腰殷勤得很,主动接过邈梵牵着的缰绳:“小的牵去马厩喂些草料。”

    千千鼻腔淡淡“哼”了一声:“这匹马不吃外头的下作草料,你喂它些红糖。”

    伙计唯唯诺诺地牵着马下去,千千目中无人地跨进春风楼,直接进了雅间,然后豪气地点了最上等的茶。

    她越是傲慢无礼刁钻挑剔,春风楼的人就越是小心伺候,连掌柜都亲自过来询问有什么吩咐。如今的江州府不同以往,各地学子云集,谁也说不准旁人背后有什么势力,这些生意人眼光毒辣,为人也圆滑世故,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讨好“大人物”的机会。

    千千一边看着伙计上茶,一边连眸光也吝于施舍给掌柜半分,昂着下巴格外高傲:“杯盏不要别人用过的,换套新的汝窑青瓷,勺子筷子也换银的来。先切四样时新果子,金橘、杨梅、蜜覃、罗葛,再要四件儿蜜饯咸酸,香药木瓜、砌香樱桃、甘草花儿、梅肉饼儿。我家相公身子娇贵,吃不得外头的油荤,你看着上几个素菜,要清淡可口的。记住了?”

    掌柜鸡啄米似的点头,恭恭敬敬地退出雅间,去厨房叫菜了。

    邈梵见她故意唬弄旁人,眉头皱成一团:“千千你做什么?”

    千千拿上好的雨前龙井茶水烫碗涮筷,面不改色:“吃饭呀。”

    “但你刚才……”怎么张口就胡说诳人?

    “哎呀你就别问那么多了,一切包在我身上。”

    菜上齐了,千千热络地帮邈梵布菜,一边催他快吃,一边竖起耳朵听外头的动静。她看着许光也进了雅间,应该就在隔壁,现在那边人声鼎沸,喧闹声都穿透了墙壁钻进她耳朵里,闹得不像话。

    邈梵见她没动筷子,问:“千千你不吃吗?”

    “你吃好了?”她乌黑清亮的眼睛瞟过来,拉他起身,“那就走吧。”

    伙计侯在门外,见二人出来笑脸迎上,谁知千千目不斜视,拉着邈梵径直走到门口,回头趾高气昂地吩咐伙计:“仔细看好马儿,那是大宛的汗血宝马,若有闪失唯你是问,我们去去就回。”

    伙计本来以为俩人要结账,听她这样说诚惶诚恐,这样名贵的马儿,至少价值千金,就算掉一根鬃毛他也赔不起啊!

    伙计点头哈腰地连连称是:“是是是,小的一定看好您的汗血宝马。”

    “嗯。”千千赏给他一块碎银子,“茶点撤了上新鲜的,我回来再用。”

    说完,她与邈梵施施然走了。

    “我们这是去哪儿?酒楼还没付钱呢。”

    邈梵对刚才的一幕还懵懵懂懂的,揣摩不透千千的用意。那匹马、那桌菜、那些话……听起来好像没什么问题,可是连在一起处处都彰显了怪异。

    千千若无其事道:“我会回去付钱的,你身上有伤,咱们先回客栈。”

    回到客栈,千千让邈梵进屋休息,她借口拿药,去敲开了鲁师傅和阿飘的房门。阿飘正因为换房一事闷闷不乐,见到始作俑者千千过来,顿时发气:“你胳膊肘往外拐!我住得好好的,凭什么要我搬出来?那三个书呆子跟你什么关系?非亲非故的!”

    千千不以为然:“你也跟我非亲非故呀,即便就算有那么点沾亲带故,但没听过一句话么?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的心自然是向着我家未来相公的。那三个书呆是读书人也是考生,说不定以后小和尚有用得上他们的地方,你说,我能不做人情吗?”

    阿飘气得嘴都歪了:“过河拆桥!那我就没用得上的地方了?”

    有本事以后别来求他帮着去偷蒙拐骗!

    “哪儿能没有飘哥您的用武之地呀。”千千笑得妩媚,亲昵按住阿飘的肩头,“这两天暂时委屈您住小屋子,改明儿妹妹我给您买座大宅子可好?”

    以往这时她早跟他吵起来了,如今这样温柔……有古怪!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阿飘抖了抖鸡皮疙瘩:“算了算了,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了,你回去吧。”

    “别急呀飘哥——您不是担心没有用武之地嘛,真巧!小妹刚刚找了份好差事给你!”

    阿飘心头咯噔一下:糟糕!又中计了!

    夜深了,许光才从春风楼出来,今儿是一群官宦子弟做东摆酒,他小霸王的名声在将江州响亮亮,别人岂有不邀之理?许光酒足饭饱,下了楼打嗝儿,喊伙计:“把马牵来!”

    伙计顿时懵了:“什么马?许爷您没骑马来啊。”

    “小兔崽子满嘴喷粪!”许光醉酒昏昏沉沉的,一脚踢在伙计腿上,“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老子是谁,是你许爷爷!我骑的是西域马,别磨蹭,快去牵来!”

    伙计吃痛揉着腿,怯怕地向掌柜投去求助目光。掌柜也犯难:小霸王分明是一个人走进来的,谁也没见过他的西域马啊。

    许光见几人不动火气蹭蹭上来:“带爷去马厩找!”

    在马厩,许光一下就看见了他宝贝的西域大宛马,说起来这匹马是番邦进贡的,稀罕得很。官家赏了宰相两匹,他去相府探亲胞姐,见到顿时就喜欢上了,腆着脸央了姐夫好久,才把宝马求来。这么珍贵的西域马,他迫不及待要显摆了,回到江州就在街上策马飞驰,试了一回坐骑的脚力,果然是威风飒飒。

    “还说没有,这不就是爷的马!”

    许光醉醺醺的,伸手去牵马儿,伙计见状刚想阻止:“许爷,这是别人……”

    许光回头眼神凶悍:“嗯?你说什么?”

    掌柜赶紧捂住伙计的嘴,向许光赔笑:“没什么没什么,刚才是这小子记错了,您的马找着了就好。”

    “爷今儿个心情好,饶了你们狗命。”

    许光嚣张至极,摸爬滚打的上了马,身子歪歪斜斜。他得意吹着口哨,慢悠悠儿打马走了,连背影都飞扬跋扈。

    伙计愁眉苦脸:“掌柜的,许霸王这一走小人没法交待啊,那两位客官回来咱们怎么办,从哪儿找匹汗血马赔给人家?”

    掌柜也是左右为难,擦掉头上的冷汗,计上心来:“哪里来的其他客人,没有见过!”

    赔不起大宛良驹,他们也只好睁眼说瞎话了。

    过了二更天,街上已经冷冷清清没有人影,许光独自骑马走在路上,一路都在打酒嗝,风吹过来他脑子浑浑噩噩,看着路边的灯笼都成了重影。马儿兀自走,不时低头噗嗤,好像在嗅什么气味,他压根就没注意这不是回家的路,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处偏僻巷口,黑咕隆咚没有灯火。

    许光揉揉眼,这会子方才找回一点清醒:“这儿什么鬼地方……”

    “公子——”

    冷不丁巷子里有女人的声音传来,许光吓了一跳,定睛一望,只见里头有女子提着一盏小灯笼婉婉而来,细弱的烛光透过朦胧软纱照出来,落到女子玲珑有致的身躯上,尽管看不大清楚脸,他却十分肯定这是一个美人。就凭她走路的姿势,还有不经意露出来的皓腕,必定是风情万种的主儿。

    女子越走越近,许光醉眼看人越看越欢喜,嘻嘻笑着从马背上溜下来,心想着成就一段露水姻缘,不料只听“哎呀”一声,那女子摔了灯笼,蜡烛灭掉了。

    女子又惊又怕,娇滴滴向他求救:“公子来救奴家,奴家怕黑……”

    “来了来了!”色令智昏,许光不太灵光的脑袋没想这么多,只身入了巷子,“姑娘?姑娘你在哪儿?哥哥我来救你了,嘿嘿。”

    他没走几步,冷不丁一根棍子从后袭来,打得他昏厥趴在了地上。

    倏一下,火折子点燃了,照亮千千和阿飘的脸庞。

    千千扔了棍子,拿胳膊肘去顶顶阿飘:“你看看人死了没?”

    阿飘探过鼻息,道:“没,还有气。”

    “行,你把人捆结实。”

    千千扔给阿飘一捆粗麻绳,拍拍手站起来。阿飘不乐意了:“又是我!你怎么什么都使唤我,连刚才扮女人说话也是我,你自己怎么不吱声啊?”

    千千一巴掌扇他脑门上:“笨!被他认出声音怎么办?!”

    阿飘龇牙揉揉额头,撇着嘴把许光捆得结结实实,然后塞嘴套头,以防他突然醒过来叫喊。他把许光扛着驮到马背上,累得满头大汗:“接下来、干嘛?”

    千千从地上抓起红糖,喂给那匹一路跟着糖渣而来的大宛马,她亲昵摸着马儿脑袋,有些出神。

    很小的时候,她也这样喂过马,就是那时她才知道大宛马喜欢吃糖,可是教她这些的人……

    “喂说话啊,我问你呢!”

    阿飘打断了她的思绪,她拍掉手心的糖渣子,转而从袖子里摸出剪子,咔嚓咔擦剪了两下空气,听起来锋利极了。

    “你不是吧?!”

    阿飘一个激灵捂住裤裆,由衷为小霸王感到悲哀。

    千千笑靥如花:“敢欺负我的人,就是这种下场。”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送上,三更在晚上8点,别错过呀。酒叔要去吃一点补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