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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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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日的午饭,莫黛与萧笑是在尚善若水客栈旁边不远处的一家小面馆里吃的,点了两大碗卤肉面,面馆老板娘赠送了一小碟腌制的酸萝卜丁,配着卤肉面甚是和谐开胃。

    莫黛虽然不说话,但吃面时她的脸却一直在笑。

    萧笑闷头吃着面条,半天也不曾抬一下头,偶尔抬头也不敢看莫黛的脸,只觉得自己的耳朵和脸颊发烫得厉害。

    “萧笑,你若是脸皮薄,我便与萧笙一起替你去说……”

    “不,不可以!你千万不能告知萧笙,他若是知晓了,啧,我的日子就别想安生了!”萧笑苦着一把脸,声音都略带着哀腔。

    “注意你的措词,萧笙可是我相公,我不许你说他的不是。”莫黛淡淡地说道。

    “什么嘛?相公了不起啊?”

    “嗯哼,是了不起。”

    “哪里了不起了?”

    “相公能生孩子,你能吗?”

    萧笑的一口气硬生生憋了回去,她听到旁边桌上同样来吃面的客人发出笑声,原本就已经发烫的脸这会儿愈发红烫了起来,她愤愤地瞥了一眼依旧老神在在地吃着面的莫黛,忍不住磨了磨后槽牙,算她狠!

    过了一会儿,莫黛又道:“身为女人就应该主动一些,你既已心仪人家男方,便要想方设法让人家知晓。表白你会不会?送礼物示好你会不会?这礼物无需多贵重,只要你的诚意到了,对方会切实感受到的,比如你可以跟萧笙学做点心送与对方吃。还有啊,平日里闲暇时,你可以主动邀请对方去镇上逛一逛,比如到首饰铺,成衣铺,布庄,或是一些小吃铺,左右就是逛一逛,又花不了多少钱,当然,你若是有心给对方买礼物,请记得一定要多说几句真心诚意的好话,比如某某与你甚是相配,某某戴在或穿在你身上甚是好看等等。你本身便是个话唠,你大可以活用这个优点,不愁人家不动心!”

    莫黛缓缓道来一大串,听得萧笑头皮发麻,她倒是未看出来莫黛还是个谈情高手,于是有意损她:“你知晓得还真清楚,那请问,你对你的相公们也曾说过那些话做过那些事吗?反正我是未见你主动邀请过萧笙一回!”

    莫黛忽而一怔,跟着便有些尴尬,咳了声:“此一时彼一时,咱们现下谈论的是你的事情,你不是中意那尚家的两个儿子……”

    “小点儿声,被外人听到会有损那二位公子的清誉!”萧笑急忙压低声音说道。

    莫黛微微一笑:“瞧,这不是在为人家着想了吗?赶紧的吧,莫要让人家等急了,不过是娶二个相公,多添两双筷子而已,又占不了多少地方,更何况人家还能替你操持家务,照顾你的一日三餐,完了还能为你生孩子……”

    “莫黛,我算是听出来了,你这是在报复我对不对?”萧笑忽然回过味来,莫黛说的这些话可不就是从前她对莫黛说过的吗?

    莫黛微微一笑:“怎么可能,你看我是那种人吗?”

    萧笑的头皮又是一麻,跟着咬牙:“我看着像!”

    这厢莫黛与萧笑正说着话,外头忽然又传来吵吵嚷嚷声。那面馆老板娘走出去张望了几眼便又走了回来,冲着馆内坐着的数名客人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唉,那老尚家的也是倒霉,被人给盯上了,隔三差五地上门闹事,前几日明明听说她家客栈易主了,可这会儿,那帮人又来了,不知是谁买了她家的客栈,想来也够大胆的!”

    “是真的易主了吗?我见着那老尚还是呆在客栈呀!”

    老板娘回道:“是真易主了,老尚亲口跟我说的,银钱她也拿到手了,只不过那新主人希望她留下来做掌柜的,是以她才留下来的!”

    “哦,原来如此,那老尚也是遇到好主家了,不怕人闹事不说,还留她继续管客栈!”

    “是啊,老尚也是挺感恩的,不过现下又有闹事的上门了,老尚似乎不在客栈,我只瞧见她那二个相公出来与那几人周旋呢!”

    “不知会不会打起来,那些人可不是正道人,看人都是歪鼻斜眼的,据说还带着刀子呢!”

    众人谈论到这里皆是一片唏嘘咂舌声,而这时萧笑也有些坐不住了,面也吃不下去了,直想站起身冲出去看看情况。莫黛倒是仍旧不紧不慢地吃着面,就好似是完全未听到刚才众人的对话声一般,萧笑都替她感到着急了。

    萧笑压低声音急道:“莫黛,你咋还能吃下呢?出事了!”

    莫黛这时已将最后一根面吃完,又端起碗喝了大半碗的汤,掏出帕子擦完嘴后才说道:“你的面吃完了吗?”

    萧笑一脸纠结:“我吃不下!”

    “吃不下也得吃,吃饱了才有力气揍人,赶紧的,说不准你心仪的公子此时正面临着危险呢!”莫黛一本正经地说道。

    萧笑想哭了:“莫黛,你就别刺激我了,我吃,我吃还不行吗?”萧笑端起碗大口朝嘴里扒面。

    莫黛从袖袋内摸出三十文钱付给面馆老板娘,而萧笑已经吃完面,开始捧着碗喝汤了。

    这时,一名客人吃碗面付完钱走出去,没走两步便倒抽气一声,好似是走的时候不小心,手甩在了门旁栽种的几颗花椒树上恰好被枝上的针刺刮破了皮,出了点血丝。面馆老板娘赶紧上前赔不是,并主动提出要返还那人五文钱作为补偿。那人倒也宽容,并未收下那五文钱,摆摆手,笑呵呵地离去。

    萧笑喝完汤,拿帕子随意抹了抹嘴便拉着莫黛朝外头走。

    尚善若水客栈门前,有五个身材彪悍,一脸凶相的女子如恶煞一般杵在门口,另有一名表面看来斯文有礼,且身材偏瘦的年轻女人正一边拿着纸扇扇着风,一边逼问尚水的两个相公。

    此时日光有些刺目,那五个彪悍女被晒得满脸流油,眉毛倒竖着,整张脸孔红红的,而她们的腰间皆别着一把匕首和一把斧头,看来甚是吓人。这帮人已不是第一回上门闹事,行人皆避得远远的,不敢上前围观。

    “我说大叔,你不是说现下这间客栈已经易主了么?识相的就赶紧说出来新买主是谁,否则,我这帮姐妹可不是拉出来让你们看看样子的!”那瘦女人阴恻恻地笑道。

    尚水的两名相公尚仁尚义皆板着脸:“你们要我说多少遍才肯罢休,我家妻主不在,新主家我们也不知晓!”

    “呵呵,你们这二个老匹夫,别给脸不要脸,既然你们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别怪姐们儿不客气,姐妹们给我上!砸了这间客栈!”瘦女人一挥手,那五个彪悍女立时抽出斧头蹿上前便去砍客栈的木质廊柱和大门。

    尚仁扑上前去阻拦,被人一把推倒在地半天爬不起来,尚义突然拿起一旁抵门的长条形木板朝那瘦女人头上拍,那瘦女人瘦归瘦,但力气可不小,接住那木板,一拳捣在尚义肚子上,尚义抱着肚子痛得直不起腰来。

    而此时,尚水的两个儿子尚达和尚同也各自拿着挑水的扁担和斧头冲出来,见自家两个爹被揍了,他们也红着眼挥舞着扁担和斧头朝那五个彪悍女杀来。说到底那五个彪悍女此来主要是砸客栈的,可不是砍人的,眼瞅着两名身形高大魁梧的男人朝她们冲过来,尤其是其中一人的手里可是握着把斧头的,她们的心里也突突的,直想丢下斧头逃跑。

    “不过两个男人而已,制服他们,朝死里揍!”瘦女人忽然拿起手中的木板一下子打在尚同握斧头的右手手腕上,她打得甚用力,尚同啊地惨叫一声,斧头落了地,而他则握着自己右手腕痛得脸色发白。尚达见弟弟被瘦女人打,拿着扁担便朝瘦女人砸过来,那一扁担的力气不小,但却被瘦女人闪过身堪堪躲过,而尚达再想砸第二下时却被那五个彪悍女钳制住胳膊,膝盖被人踹了一脚,直直跪在地上,痛得他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

    瘦女人扔掉木板,拍拍手,整整衣衫,再次从袖内抽出纸扇扇风,并得意洋洋道:“打呀!来打呀!刚才不是很能吗?姐妹们,给我接着砸!接着砍!”

    两个彪悍女钳制着尚达和尚同,另三个则抡起斧头朝柜台砍去,然,她们的斧头才抬起,忽觉手腕处被什么东西重重一击,登时痛麻不已,整条手臂跟着没力,斧头齐刷刷地掉在地上,有一个正巧砍到了自己的脚背,嗷地一声抱脚痛呼。

    “什么人?”瘦女人立时警戒地环视了大堂一周,只发现柜台旁边的地上躺着三粒小石子,她诧异地抬起头,忽然见到有两名女子相互搀扶着朝客栈走来,那其中一名女子的手中还捏着一根花椒树的枝叶在玩耍。

    “什么人?这句话应该我来问你们才对!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敢闯入客栈闹事,你们到底还有没有将国家律法放在眼里?”莫黛上来便是一套官腔,与这帮痞子交涉,必须要表明自己是正道的立场,这样揍起人来才忒么地有理有据有世道舆论做后盾!

    “刚才出手的是你们?”瘦女人疑惑地瞪着莫黛和萧笑,虽然她没看清是何人出手的,但那三个彪悍女的手腕确实是被小石子击中了,且是三连发,快如闪电,好在是被击中手腕,若是被击中太阳穴,那岂不是瞬间被击毙?

    萧笑不明白瘦女人在说什么:“可笑,刚才出手的明明是你们几个,你们还真有脸说!”当萧笑见到痛得脸色煞白的尚同以及被粗鲁地押跪在地上的尚达时,她的心里忽然揪痛了一下,满腔的怒火也便熊熊燃烧起来。

    莫黛感受到萧笑的怒火,伸手拍了拍她的胳膊,小声说道:“你去将你未来的相公和岳父大人扶到里间去,我不让你出来,你就别出来!”

    “我不,我要和你一起!”

    “我的眼睛看不见,等会儿揍人的时候波及到你、你相公和你的岳父大人怎么办?”

    “不会的,我会小心的!”萧笑此时全身心都在戒备着,压根儿就没注意到莫黛话里的陷阱。

    那瘦女人见莫黛与萧笑根本不将她和那五个彪悍女放在眼里,这时候居然在一起咬耳朵,登时气得够呛,暂时不去理会刚才出手之人是谁:“若是我没猜错,你们便是这家客栈的新主人对不对?呵呵,胆子不小,居然敢与我们主子抢地盘,姐妹们,给我收拾她们!”

    此时那五个彪悍女有三个被伤了手腕,另两个在压制着正在挣扎不已的尚达,腾不出手去收拾旁人。

    “蠢货,砸晕他了事!”瘦女人气得咬牙,也不等那二女出手,自己直接蹿过去,抬起手刀劈向尚达,尚达立时软软地趴倒在地。

    “大哥!”尚同见尚达被劈晕,顾不得手腕疼痛用左手抡起斧头便朝瘦女人砍去,只可惜他才举起斧头,便被瘦女人当胸踹了一脚,整个人仰面摔倒在地。

    萧笑忍不住了,急忙跑过去与那瘦女人对打了起来,只不过一个瘦女人她或许打得过,但后面还有两只大熊,她根本讨不着好处,这回她放聪明了,打不过便绕着大堂跑。

    莫黛抿了抿唇,这些人真的是烦不胜烦,今日她便抽得她们哭爹喊娘,保证以后再也不敢上门!莫黛在心里默念着,避开萧笑和尚家人,用你们尖锐的刺狠狠地鞭抽那些陌生人!

    莫黛这回无需用绣花针,直接将手指触上手中花椒树枝的针刺,血珠冒了出来,滴在枝叶上,一瞬间,那枝条便抽长一丈来长,且如有了生命一般,随着莫黛的手左右挥舞,那枝条便如一条柔韧的荆棘长鞭,鞭鞭抽在瘦女人以及五个彪悍女的身上,片刻间,那六人的身上便是血迹斑斑,再看那脸,道道红痕串联着无数血点点,她们用手臂去护着脸,那枝条便一直抽打着她们的小腿,直到血肉模糊,一片红彩,他们受不住了又赶紧去护小腿,于是那枝条转而其上,继续抽脸。

    萧笑看呆了,她没想到莫黛还有这一手绝活,只是这么长的树枝她怎么一下子变出来的?啊,对了,她记得那家面馆的门口有这花椒树,一准是从那里砍来的,莫黛果然厉害!

    尚达昏过去了,尚同也是躺在地上半天才爬起来,并未注意到莫黛的行动,至于尚仁和尚义,他们只顾着身上的痛了,自然也不会去注意莫黛,这会儿见莫黛挥舞着花椒树枝狠抽那帮人,他们只觉得过瘾解恨,根本不会去想她手中的花椒树枝是打哪里来的。

    那六个被狠抽的人不时地哀嚎惨叫着,她们不会去想莫黛手里的花椒树枝是打哪里来的,她们只是会去想会使用那些花椒树枝抽人的莫黛是打哪里来的,爹的,不是人啊,太可怕了,几乎是无孔不入地抽打着她们,他们全身上下皆无一处好皮肉了。

    在不停抽打了一盏茶的时辰后,那帮人已然哭爹喊娘纷纷跪在地上求饶了。

    莫黛冷笑,并未停下抽人的动作,当然,事实上那并非她自己手动去抽的,而是那树枝有了灵识自己去抽的,可怪不得她!

    “不妨告诉你们,我便是这家客栈的新主人,日后若是再敢上门,放心,我不会要你们的命的,我只会抽烂你们的皮肉!”

    “我们知了,知了,我们再也不敢了……女侠饶命啊……”

    “对了,忘了问了,谁指使你们来的?”

    “我们不能说啊,说了也会被打死的!”

    “既然如此,便抽死你们吧!”

    “啊,不要啊,女侠饶命……我们说,我们说……是,是泉汤客栈的老板娘!”

    “是吗?不过泉汤客栈的汤池子可是比我们客栈好得多,怎会看上我们客栈?”

    “这,这个我们不知,我们只是听命办事……”

    “滚!”莫黛拽了拽手中的树枝,那树枝竟瞬间安静了下来,连莫黛自己都感到惊讶,她还以为它只会耗尽灵气死去时才会停手呢!

    那六人连滚带爬地逃出大堂,经过莫黛身边时,直觉避得远远的,却又在这时听到莫黛大喝一声:“回来!”

    那六人身体一僵,噗咚噗咚跪倒在地上,以为莫黛又要抽打她们。

    “萧笑,她们是不是砍坏了不少东西?”莫黛问。

    “是的,他们不光砍了廊柱和大门,还将柜台和屏风也给砍了!”萧笑回道。

    闻言,莫黛才又对地上跪着的六人说道:“你们听到了没有?知道该怎么做了?”

    那六人,尤其是瘦女人登时苦丧着脸,从袖袋内摸出尚沾着她们的体温和鲜血的银钱放在地上,继而哇地一声大哭着逃走,若是她们的亲爹在此,她们一准会扑上前哭诉:“爹啊,孩儿被人劫财了!”

    莫黛用脚碰了碰地上的一些散碎银子和铜板,对萧笑说道:“萧笑,把钱收起来拿给你相公和岳父,让他们去看大夫,他们想是伤得不轻!”

    “哎,好……”萧笑才答应忽而反应过来,冲她低吼道,“莫黛,你瞎说什么呢?没得坏了尚公子的名声!”

    莫黛不理她,又接着说道:“你再在我们客栈门前挖个坑,我要把这花椒树枝种起来,它可是大功臣呢!”

    萧笑有些气闷,但还是按照莫黛的吩咐去做了,先将银钱拿给尚仁尚义,而后又跑出去请大夫。

    莫黛拖着那花椒树枝站在客栈门前,忽然她的脸下意识地朝向西边的某处转过去,那里有一抹天青色一闪而过。

    是夜子时,莫黛一家人早已睡熟,而这时,一抹黑影越墙而入,身姿轻盈似燕,几个闪身间便来到前院的书房前,正欲推门,忽而察觉房内有人的气息在,身形不禁一怔,而这时房内忽然传来莫黛的声音:“千澈,我知是你……”

    然,莫黛还未说完,那门外的身影便愈离去,莫黛急着要出房门,跟着就碰倒了椅子之类的东西,她登时呼痛出声。不过那门外的身影还是离去了。

    莫黛坐在地上揉着脚,想她为了在书房堵沐千澈,趁着家人睡着之际才偷偷来到前院书房,原本这书房里的一切摆设她都已经熟悉,但一急之下便忘记了矮榻不远处还有把椅子在,正是沐千澈离去那日坐的那把。

    莫黛有甚多问题想问沐千澈,但最想问的却是,这几日来,他是在哪里住的,睡得好吗?吃得好吗?这明明就是他的家,现下却因为顾虑到他们一家人在而让他自己有家归不得,这未免也牺牲得太过分了。

    她还想告知他,白日里那帮痞子又上门闹事了,虽然她制服了他们,但总觉得事情还未完,当然,也可能是她想多了,便是以后再有什么人上门闹事,她再用自己的异能对付他们就是。

    莫黛想至此,忽然觉得心口针扎似的一痛,她赶紧用手去按,但只痛了一下便停止了。她想今晚沐千澈是不会再回来了,于是便打开房门走了出去,只是才刚踏出门槛,心口便又是针扎似的一痛,这回不是一下便完事了,而是接连不断地疼痛,就好似有什么东西在深入她的心脏,并四处扩张一般,痛得她不由地捂住心脏蜷缩起身体,继而是在地上滚来滚去……

    后院许韶林的房内,正被莫小羽和莫小翼搂在怀里睡觉的丸牛忽然睁开眼醒来,继而便拱出两个小家伙的怀抱,跳下床,蹭开门,迈动四只小蹄子,飞速朝前院奔去。

    莫黛从未感受过如此程度的疼痛,便是当初从下水道掉下来,从半崖上摔下来,以及被白巧玲一刀刀在脸上划下来时,也不及现下的十分之一痛。她感觉自己全身的细胞都好似被一个个切开,痛得甚是全方位,七百二十度无死角的痛也毫不夸张,这种痛让她想撞墙,想割脉,想切腹……总之就是想去死!

    丸牛赶到时,莫黛正痛得死去活来,只是似乎她的声音却并不大,好似是自己故意压制住了,因为她知晓自己体内的香肌果可能正在生根发芽。

    丸牛跑到莫黛的身旁,东闻闻西嗅嗅,而后欢快地掀动着大耳朵,兴奋道:女人,香肌果正在你的体内生根发芽,你且忍忍,明日天明便好了!

    莫黛痛得连自己都想杀了,更何况是一头在自己耳畔说风凉话的猪,于是她一把揪扯住丸牛的大耳朵,咬牙切齿道:你是说我还得忍受着这种疼痛一直到天明?

    丸牛点点头:不错,届时,你便与香肌果同生了,你的眼睛也能够重见光明了!

    莫黛想笑,可实在没力去笑:丸牛,我想问你,有没有人是因为没有忍受得住这种剧痛而死去的?

    丸牛的眼神左忽右闪:当然没有,你务必要坚持住,你想想啊,就连当初那只画眉鸟都忍受住了,更何况是身为人族的你?

    莫黛抽气连连:若我没记错,你之前说那只画眉鸟吞下香肌果后没多久便因为求偶不成而郁闷死了?是真的吗?

    丸牛的眼神继续左忽右闪:自然是真的!

    莫黛用力扯着丸牛的大耳朵,痛得它嘶吼出声:你这坏女人!老子让你吃了香肌果,你就是这般对待老子的?哼,你就是忘恩负义,以大欺小,不爱护小动物……

    莫黛喘着粗气:闭嘴!我问你,是不是即便我忍受不住痛死了,接着也会诈尸一般朝那个谷底走,待走到之后才会彻底死透?

    丸牛不出声了,过了好久才道:那只雌性画眉鸟是那样的……

    莫黛气笑了,紧接着又痛到眼泪四流:看来我也差不多了,如香肌果这般神奇的灵物岂是我这种凡妇俗女能过消受得了的?丸牛,可爱的小宠物猪,我若死了,我会万分想念你的……

    丸牛忽然打了一个激灵,接着便叫道:老子哪只你这么快就触动了香肌果的灵性,使得它提前在你体内生根发芽了?老子还想着你会陪老子一些年头呢,说到底老子并不讨厌你!而且老子又未吃过,所知的一切皆是从老子的爹那里听来的,而老子的爹也是从老子的爹的爹那里听来的,而老子的爹的爹亦是从老子的爹的爹的爹……

    莫黛死咬着牙关,好在她与丸牛说话只需心灵感应便可:闭嘴啊!这也不能怪你,我想起来了,可能是我两次动用异能控制了植物才导致的……

    丸牛摇摇头:你是说让小草为你带路吗?那个不会,老子的爹并未说过带路会引发香肌果在寄宿体内生根发芽的!

    莫黛:不是,我用植物伤人,我当时加诸在八爪草和花椒树枝上的意念是伤人的意念!

    丸牛大骇:这个老子不知,老子爹未告诉老子!

    莫黛:我要死了……

    丸牛忽然觉得悲伤,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它不讨厌的人族,它还不想她现下就死啊!

    于是丸牛便用短嘴巴蹭着莫黛的脸颊哼唧着:你千万坚持住,老子的爹说了,只要忍得住这种痛,日后便是天下无敌了!任何野兽都不敢来欺负你了,你只要跺跺蹄子,整座云姆山都要为你抖上三抖!你只要嗷嗷大吼一声,所有生物全都臣服在你的蹄子之下!你只要看哪种生物不爽,意念一发,哪种生物必死无疑!

    莫黛又想笑了,虽然她痛得要死:拜托,你说的是你自己吧!

    丸牛:你可以举一反三,左右我们都是动物!

    莫黛:说的也是,左右我们都属于动物!

    沐千澈躺在千药馆的屋顶上,心脏仍然噗咚噗咚直跳,他没想到莫黛会在书房里等他,本以为是宵小之辈混进来偷东西,却不想是莫黛,她一出声,当真把他惊了一跳,想都没想直接便仓惶离开。

    他似乎听到她绊倒了椅子的声音,不知有没有被摔痛。

    沐千澈在屋顶上辗转反侧,到底还是不放心,遂又踩着众家屋顶飞速朝莫府奔来,他只是想去确认一下她有没有事,若是无事,他便立时离开,绝对不会让任何人发现。

    然,当沐千澈回到前院时,却猛然见到莫黛蜷缩在地上痛得直哼哼,而她的那头小猪则一直在她颊边蹭着,似是在安慰她。

    沐千澈原本狂跳的心脏陡然静了下来,急急走过去抱起她踏进书房,并将她放到矮榻上躺着。莫黛已经痛得意识迷离,只是身体蜷缩成一团,且一直压抑着不发出太大的声音来。

    “莫黛?”沐千澈拍拍莫黛的脸,“醒醒,快醒醒!”

    丸牛噌地一下跳上矮榻,继续在面膜袋的颊边蹭着。

    丸牛:女人,沐千澈回来看你了!

    莫黛:骗谁呢,他走了……

    丸牛:不骗你,他就在你面前!

    莫黛:那我得醒来,便是要死也得与恩人说一声,来世小女子再报答他的救命之恩吧……

    丸牛:你死不了的,老子看好你!

    莫黛:那我还真要多谢你……

    “莫黛?莫黛!”沐千澈掐上莫黛的人中,但她一直未醒过来,他刚想从袖袋内摸出银针之时,却又发现她醒了过来,于是急急问道,“是不是哪里痛?”

    “心痛……”莫黛说道。

    “你等等,我给你扎一针。”沐千澈取出袖袋内的银针,却被莫黛扯住袖子。

    “不管用的……必须得靠我自己忍着,天明之后便好……千澈,或许天明之后,我的眼睛便能看见了……在这之前我有一事相求……”

    “你说。”

    “让我摸摸……你的脸。”

    “……”

    “千澈?”

    “劝你不要,你会后悔的。”沐千澈忽然说道,语气里满是自嘲自讽。

    “我不会!”

    “既然如此,”沐千澈拿掉头上的黑纱斗笠,在莫黛面前蹲下身,“你摸吧。”

    沐千澈并未点灯,他夜视能力极好,而莫黛又是个盲人,他们根本不需要点灯。

    黑暗里,莫黛伸出手覆上沐千澈的脸,掌心下的肌肤好似现代被烧焦的塑料制品一般粗粝不平,眉毛没有,那本该是高挺的鼻梁却好似只剩下一小半,嘴唇是平的,两边的耳朵也是残缺的……

    “摸好了吗?若是摸好了,我便告辞了,自此便后会无期吧。”沐千澈淡淡地说道。

    莫黛却久久不愿撤离开手,原本还浑身痛得无以复加,这会儿在摸到沐千澈的脸后好似不那么痛了,总感觉沐千澈比她要痛得多。

    “是被火烧的吗?”莫黛问。

    “是。”

    “五年前便如此,还是更早?”

    “更早。”

    “是仇家吗?”

    “算是。”

    “你想医好脸上的伤吗?”

    “你的问题太多了,恕我不便回答,我走了,告辞!”沐千澈站起身,戴上黑纱斗笠准备离开。

    “沐千澈!”莫黛忽然从矮榻上坐起身一把抱住他的腰,不管不顾道,“我要帮你医好脸!”

    丸牛有些不赞同:喂,女人,你想清楚,你自己还全身痛着呢!而且,他可不是莫无云三兄弟,才不会傻啦吧唧地相信你是用了神秘的药医好了他,他会怀疑你的!届时若是再被这里的人发现了你的异能,难保你不会再被当成妖孽!

    莫黛:这些我都知,可我还是想医好他的脸!

    丸牛:你其实是欢喜他的吧!

    莫黛:我不清楚!

    丸牛:嘁!蠢死了!那老子问你,若是沐千澈嫁给别的女人了,你会如何?

    莫黛:他不是个寡夫吗?

    丸牛:寡夫也可以再嫁!而且他嫁得甚好,妻主对他疼爱有加,他们妻夫恩爱甜蜜,完全不用你替他担心。

    莫黛:我会难受吧……

    丸牛龇了龇牙,表示它问完了,想怎么做随便她自己。

    与丸牛的意识交流也只是短短一瞬间,被莫黛抱住的沐千澈起先有些怔愣,下一秒便挣脱开她的手:“莫姑娘,请自重!”

    莫姑娘吗?他现下是要与她彻底撇清关系吗?在他帮了她那么多次,为她做了那么多事,且让她频频感动,心情受到严重影响之后,才想要与她彻底撇清关系吗?

    不可能!她不答应!

    “我欢喜你!”莫黛忽然冲口而出一句话,说完之后自己都被自己跟震蒙了,呃,她刚才似乎说了一句不得了的话。

    丸牛忽然塌下大耳朵遮住猪脸,啧,女人不要起脸来果然天下无敌!

    沐千澈也被惊吓到,僵硬着身体良久不知该作何反应,而后他淡定地转身,说了句:“告辞!”

    莫黛急忙说了句:“明日见!”

    沐千澈的身形又是一僵,随即走出书房,很快没了影。

    莫黛重重地躺回矮榻,好似某个开关又被打开了一般铺天盖地的痛再次席卷全身,而丸牛则一直趴在她颊边默默地陪着她。

    翌日,当莫黛醒来时,她看见了趴在眼前的一头粉红色的小猪,她还看见了黑色的书案及书架,更看见了,窗外透进来的蒙蒙亮光。

    她没死,她的视力恢复了,她急忙踏出书房外,连鞋都忘记穿了。她贪婪地看着院子里长着的小树小草小花,闭上眼再睁开,依旧能够看见它们。

    丸牛不知何时走到了她的脚边,蹭了蹭她的脚踝,又趴下身体,将短嘴搁在她的脚面上,哼唧道:恭喜你没被痛死,重获新生了!

    莫黛一把将丸牛抱起来举过头顶转圈圈,丸牛的两只大耳朵在风中展平,舒服地眼睛眯成一线,正当它想继续享受之时,莫黛已经将它放在了地上。莫黛走进书房穿上鞋子,直接便跑到后院去,想让许韶林他们也分享一下她此刻无比畅快的心情。

    这日的早饭是莫黛做的,一大锅的番薯米粥,一摞葱油饼,一盘腌制的酸萝卜丝,而且替每人煎了两个金黄的荷包蛋。

    饭桌上,许韶林看了又看莫黛的眼睛,重复着说道:“果然是老天开眼了,真好,真好啊!”说着说着便又开始抹泪。

    萧笙、莫无云、莫无风和莫无轻也时不时地偷瞄着莫黛,见许韶林抹泪了,他们也不禁跟着抹起泪来。

    “你们怎么都哭了?萧笑,你最会带动气氛,来,发挥一下你的特长……”莫黛这边才说完,萧笑居然猛地扭过头去,哭得比许韶他们还厉害。

    莫小羽和莫小翼不明白大人们为何会哭,他们现下可是开心得不得了,娘能看见他们了,娘的眼睛里又有了两个小小的他们了。

    最小的莫小满已经四个月了,胖嘟嘟的,甚是爱笑,莫黛将他从莫无轻的怀里抱过来,小家伙便一直冲着她吐泡泡,嘴里发出呀呀的声音,莫黛的心软得一塌糊涂,不住地亲吻着他的小脸,连声地唤着“宝贝儿”。

    逗弄着莫小满的莫黛,一脸的慈母情怀,那模样比任何时候都美,萧笙、莫无云、莫无风和莫无轻都不禁看得痴了。

    而此时的千药馆内,沐千澈正伏案看着医书,只是,那一页书未免看得也太久了,足足一个时辰了也不见他重新翻页。

    丰收端着一个托盘走进来,见他盯着面前的医书发呆,便咳了一声说道:“阿澈,别用功了,过来用些早饭吧!”

    沐千澈忽然便尴尬起来,急忙合上医书,将书案收拾整齐,而后站起身接过丰收手里的托盘,有些不自然道:“丰姨,您这么忙还要挂记着我,多谢您了!”

    丰收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哪里话,你是我老友的孙子,便是我的孙子,挂记孙子乃是人之常情,无需言谢!”

    “丰姨您也一起吧!”

    “不用了,我吃了!你慢用,我出去看诊了!”丰收转身离开,到了门前又忽而回过头问沐千澈,“阿澈,上回你带来的那个眼盲的女娃现下可好哇,改日带过来,我让你叔多做几个菜,咱们聚聚如何?就这么说定了!”说完便快步走了出去,生怕沐千澈会不答应似的。

    而沐千澈在听到丰收提起莫黛之时,他又再次盯着面前的早饭发起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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