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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大宅门勾心斗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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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头已经冉冉升起,朝霞慢慢褪尽,碧空里有流云慢悠悠的飘过,不时的变化着身姿,一会儿就如盛开的牡丹,一会儿又如活泼的小犬,云彩飘过日头旁边,地上顿时阴了一片,屋子投在地上的影子变得模糊不清。

    一辆马车从东大街那边驶了过来,停在悠然农家香门口,帘幕掀开,从里边跳下一个贴身丫鬟,站在马车外边恭恭敬敬道:“夫人,你要不要进去瞧瞧?”

    车子里传来一个慵懒的声音:“不用了,你先拿了单子进去,看看他们铺子里有没有这些东西,若是有,便将这条子交给掌柜,让他置办齐全送到府里来。”

    “是。”那丫鬟应了一声,转身便往农家香走了去,马车帘幕微微撩起了一些,露出了钱夫人半张脸来,瞧了瞧那个铺子,“唔”了一声:“看着这铺面倒是装修得大气,那门格外宽敞些似的。”又留神瞧了瞧,见铺面一侧竖着一块纸牌,上边写着各种颜色的字,瞧着就如一幅画儿一般,不由得起了些兴致:“妈妈,你过去瞧瞧,看看那上头都写了什么。”

    马车上边爬出了一个肥胖的妈妈,她一步三摇的走了过去,站在牌子前边瞅了好半日,似乎看不懂上边写的是什么,又拉着过路人问了许久,这才走到马车旁边道:“夫人,这铺子可真是新鲜呢。每日早上辰时末刻开门,最先的二十位客人都可以领块小木牌,买的东西都能优惠十一之数,每日铺子里边还有一种东西优价卖,今日是冬瓜,才两文钱一斤。还有大量珍珠鸡出售,可以先预定,约好时间来取,若是要得多,可以留下地址和定金,直接送货上门。”贴身妈妈喘了口气儿继续说了下去:“好像铺子里边还有个什么意见簿,欢迎去提意见,如果意见提到位被采纳了的,那位客人还能得些彩头,好像是一两银子。”

    “竟然还有这么新鲜的铺子!”钱夫人听了也动了心:“扶我下来,我也进去瞧瞧看。”

    贴身妈妈挪着身子走到马车旁边,将帘幕掀开了些,钱夫人将手伸了出来,搭着贴身妈妈胖乎乎的手从马车上下来,刚刚站定身子,就见旁边来了一辆马车,从上边下来了一位夫人,打扮得五光十色,头上插了不少簪子,晃得人的眼睛都有些发花。见了钱夫人立在前边,那夫人亲热的喊了一声:“钱夫人,你怎么会在这里?”

    钱夫人一瞧,原来是荥阳郑氏大房的六夫人,她知道这位大房的六爷乃是庶出,所以也不想与她很热络的说话,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句:“我听说西大街开了个别致的铺子,今日过来瞧瞧,郑夫人怎么也来了?”

    郑六夫人满脸带笑的走了过来,还没到面前,便闻着一股脂粉香味,浓得有些刺鼻。钱夫人微微皱眉,不动声色的往旁边挪了挪,让了个风口的空挡给她,让那夏风将郑夫人身上的脂粉味儿吹淡些。

    “五伯早些日子来信说英国公府看上了我那十五侄女,过几日要送她回京城相看,走之前自然要办她办几桌酒宴辞别亲友。五房不在荥阳,老太太嘱咐我这婶娘来打理这宴会,听说西大街昨日开的铺子里边东西很是新鲜,我今日特地来瞧瞧。”郑六夫人见钱夫人似乎不是很上心,赶紧夸起郑香莲来:“我那十五侄女,啧啧啧,可真是难得的人才!生得好模样,又才学好,还温柔贤淑,莫怪英国公府都瞧中她了!”

    钱夫人虽然不喜郑六夫人,但听着这新鲜闲话儿倒也颇是关心,顺着话儿说道:“去年她及笄的时候我见过一面,生得确实好模样。”去年郑香莲及笄,大房邀请了荥阳城里有头面的夫人都去观礼,钱夫人也在被邀之列。虽然当时只匆匆看了几眼,早就没了印象,可还是要顺着郑六夫人的话说下去:“看起来真是个有福气的,连国公府都要来求娶了!那会子我还在叹息自家门第低了,配不上,否则也要斗胆上门提亲!”

    “钱夫人,听说贵府下个月要办荷花宴?”郑六夫人笑着凑到了面前:“是不是借了这个名头给贵公子选媳妇呢?”

    郑六夫人的脸笑成了一朵菊花,脸上满满都是褶皱,那白色的脂粉还在簌簌的往下边掉,瞧得钱夫人一身不舒服,她摇了摇头道:“郑夫人想左了,我只是想邀请荥阳城的各位夫人小姐一起聚聚罢了,许久不见,唯恐这情分生疏了去。”

    “原来是这样。”郑六夫人心中有些失落,这钱夫人是咬紧了牙齿不肯透半点口风出来,莫非她是瞧不上自己夫君庶出的身份?现儿荥阳城的各家各户都在猜度,钱府这次是不是打了荷花宴的幌子在给钱大公子挑媳妇呢,因着钱知府的大儿子今年十六,到了该议亲的时候了。一些人家已经开始在给自己尚未订亲的女儿打扮了起来,添置新衣裳,定制新出款式的首饰,样样都准备得如如贴贴。郑六夫人有两个女儿,一个十四了,一个十二,都到了可以谈婚论嫁的年龄,因此对这些信息也格外留心些,此时见钱夫人不肯透露半丝口风,脸上笑容淡了些:“这办宴会,□□事儿都得亲力亲为,钱夫人真是辛苦了。”

    “哪有郑夫人辛苦?我这是自己家里请客,当然得自己多费心,你却是为侄女儿操劳,还是郑夫人更辛苦些。”钱夫人笑得轻描淡写般,嘴角只是微微翘了起来,脸上的肌肤却没有一丝颤动,眼角也没出现细纹。

    郑六夫人听了这话心里一阵气闷,可又偏偏挑不出刺来,只能望着钱夫人尴尬的笑了笑:“可不是吗,咱们都有操不完的心思!要操心自己的夫君,要操心后院的事情,现在还要替子女辈操心了!”

    钱夫人只是笑着没有答话,这时她的贴身丫鬟从悠然农家香里走了出来,一面拿着手帕子擦着额头上的汗珠子:“夫人,办妥当了,那掌柜将铺子里边有的东西都抄了一份清单,说到时候配好了替我们送到府里头来。”

    “如此甚好。”钱夫人本来还想往铺子里边去,可又不愿意搭上郑六夫人,于是转身朝那打扮得全身闪亮的郑六夫人笑道:“郑夫人,我便不陪了,你去瞧瞧罢,给侄女儿办酒宴可是大事,千万马虎不得的!”

    上了马车,那丫鬟的话匣子便打开了:“夫人,那铺子真的不是一般的铺子比得上的,东西码放得整整齐齐,都打好了价格,什么东西都可以自己拿,一并去那边结账,也不知道这掌柜的怎么想出这法子来了,奇思妙想得很!”

    钱夫人笑了笑:“都说无商不奸,这做买卖的,不奸诈些又怎么能赚钱?说得不好听是奸诈,用那褒义的词儿便是聪明了。”

    郑六夫人在铺子门口吃了个瘪,心中气闷,望着钱夫人的马车辘辘而去,伸手拍了拍胸口,眼中露出了鄙夷的神色来:“她的夫君不过是个正四品的官儿便这般目中无人,我们荥阳郑氏的门第,哪里配不上一个小小的知府了!”

    旁边贴身妈妈劝道:“夫人,别想这么多了,咱们先去里边瞧瞧热闹再说,这十五小姐的告别喜宴只有几日了,咱们可得好好准备着,若是办得不好,少不得老夫人会不高兴,对咱们六房没好脸色。”

    “即便我办得好又如何,她心里头还不是只记着她生的那几个?”郑六夫人说得气愤愤的,走起路来似乎生了风一般,裙子下把飘得有些高,露出了下边的一双青色梅子绿的绣花鞋面儿,管事妈妈慌忙将她拉住:“夫人,走慢些!”抬眼见郑六夫人脸色似乎有恨意,只能慢慢劝导:“大房现儿只有六爷是在荥阳,老夫人还不是靠着你给她打理内务?虽说老夫人肯定记挂着的是她亲生的儿子,可毕竟在其余几位爷里头,最得喜欢的,还只有咱们六爷和夫人你了。”

    郑六夫人撇了撇嘴,脚步放慢了几分,郑老夫人哪里是喜欢自己?只不过是现儿大房其余几位爷都是在外头做官,一年到头也只是年关才回来一趟,有时外任放得远了还不一定会回。大房只剩了自己夫君没有出身,只能呆在荥阳替郑大太爷管些事情,老夫人年事已高,家里的内务不只能给自己打理还能交给谁去?自己这么多年贴心贴意的听她的吩咐,就看到时候她能不能从指头缝里漏点好处给自己。当下最大的好处便是这儿女亲事了,郑大太爷与老夫人交游广,在里边挑两门合适的亲事,让自己两个女儿嫁个好人家才算是得了好处呢。

    不管怎么说,先巴结着老夫人才是正经,郑六夫人捏了捏拳头,由贴身妈妈扶着走进了“悠然农家香”,瞧着里边到处都是人,不由只觉得有些不舒服。自己一个堂堂的夫人,怎么能与这些市井小民挤到一处买菜?她又转身折了出去坐回到了马车上头:“妈妈,你去看看罢,随意挑些菜蔬水果回来,我看看究竟是不是如他们所说这般新鲜好吃。”

    第一百零六章大宅门勾心斗角

    华堂的走廊下有着阴阴的凉影,站在门口的两个丫鬟透过那茜纱帘子往里边偷偷瞅了一眼,见里边郑老夫人坐在中间,身边围了几个孙女儿,个个打扮得如花朵儿一般,正声音娇柔的在说着话儿,一个丫鬟不由得羡艳的叹了口气:“十五小姐真是命好。”

    旁边站着的那个撇了撇嘴儿,头上的一支镶金虫草头儿的簪子不住的闪着亮:“什么命好不好的,你以为英国公府就那般容易嫁进去的?不是说相看而已,偏生要闹出这么大排场来,若是没有被相中,那可怎生是好?”

    “咱们大周的规矩你又不是不知道,相看,基本就是定了,哪有那么多意外好出,再说你瞧瞧,咱们十五小姐那可是才貌双全,荥阳郑氏又是大族,还能不被相中?”先前说话的那个丫鬟继续攀着门帘儿边往里头张望:“若是能指了我去做陪嫁丫鬟,半夜睡觉都能笑醒。”

    “陪嫁丫鬟也只是个丫鬟罢了,日子还能好过到哪里去?只有能脱了这个奴籍,自由自在的去找生计,这才好呢。”虫草头儿簪子依旧亮闪闪的晃着人的眼睛,门帘子前边的地上点点碎金:“你以为英国公府又能好到哪里去?天下乌鸦一般黑,这大宅门里龌龊的事儿不会少!”

    两人正在攀谈着,就见打扮得色彩斑斓的郑六夫人带着丫鬟婆子朝这边走了过来,身后还有几个小厮,提着几个小篓子。两个丫鬟赶紧微微低头行礼:“六夫人安好。”

    郑六夫人走到面前来,身边的婆子已经塞了一个小银毫子在两人手中:“老夫人今日心情如何?”

    别着虫草头簪子的丫鬟嘴角轻轻扬起:“一早起来便笑吟吟的,颇有兴致,这会子找了几位姑娘在说闲话儿呢。”

    郑六夫人整了整身上的轻纱披帛,昂起了头:“走,跟我进去。”

    两个丫鬟慌忙将门帘儿打起,软软的茜纱在手中变成细细的一把儿,郑六夫人身量颇高,头发上的赤金满池娇分心差点挂到了茜纱帘子,她头略微低了低,这才迈步走进了大堂里边。

    郑老夫人眯眼瞧了瞧面前站着的老六媳妇,只觉得进来了一座活动的珠宝架子,从头到手到腰间,到处都能见着珠光闪闪,心中不由暗自鄙夷,真真是小家子气恨不能将好东西都披挂上阵戴齐全,其余几个媳妇哪是这眼皮子浅的?

    只不过自己也不好多说她什么,毕竟大房只有老六还在荥阳,还得靠着他们俩夫妇多跑跑腿呢。郑老夫人笑着朝郑六夫人点了点头:“老六媳妇,那篓子里是些什么东西?”

    郑六夫人上前一步,满脸笑容道:“西大街新开了一家铺子,叫悠然农家香,里边卖的东西都是极好的,媳妇今日特地亲自去了那铺子里,选了些时新水果,送来给婆婆瞧瞧,若是觉得还行,那过几日府里头的宴会便用这个。”

    郑老夫人“唔”了一身,吩咐站在一旁的邀月道:“叫人去洗了端上来。”

    不多时那李子梨子香瓜菱角莲蓬都端了过来,足足配了几大盘子,颜色相映成趣,摆在那里格外鲜明。郑香枝从盘子里边抓起了一颗李子瞧了瞧:“这颜色怪好看的,不知道好吃不好吃。”她朝郑老夫人笑了笑:“祖母,若是这李子酸涩,倒了祖母的牙齿怎生是好?香枝先替祖母尝尝滋味。”

    旁边郑香莲也拿起了一个莲蓬让丫鬟们去将莲子肉给剥出来:“这莲子清热解毒,夏天吃最合适,祖母可以多吃些。灵香,你们要仔细去了里边的莲心,十分清苦。”

    “还是你们俩有孝心。”郑老夫人笑得嘴都合不拢,右首坐着的几个小姐听了心里有如针扎一般,低头瞧着自己的手,谁也不说话。郑六夫人瞧着自己两人女儿一声儿也不吭,不由得恶狠狠的瞪了一眼站在她们身边的贴身丫鬟一眼,两人见了郑夫人那模样,赶紧轻轻按了按郑香依与郑香晴的肩膀一下,两人抬头,见母亲正鼓着眼儿在看自己,知道她的意思,要她们也去讨好郑老夫人,相互对望了一眼。

    “祖母,这梨子瞧着有些大,不如将它切成小块,祖母吃起来也方便些。”郑香晴想了想,拿起一只梨子,小声说了一句。郑老夫人的脸却旋即耷拉了下来:“明知你十五姐姐就要去京城了,偏偏还拿这分梨的话儿来戳我的心肝子!怎么这般不会说话?如此嘴拙,到时候得罪了人都不知晓!”

    郑六夫人见郑香枝与郑香莲一说话便讨喜,可自己女儿一张开便被郑老夫人训斥,心里头十分不自在,站在那里脸色尴尬,郑老夫人瞧她那模样,心里也知道原委,拿起一颗剥好的莲子肉尝了尝:“这莲子尝起来倒鲜嫩,香枝,李子味道如何?”

    “挺不错,肉甜,汁水多。”郑香枝已经吃了一颗李子,正伸着手让丫鬟给她揩手指头,那十根手指就如葱管儿一般,又白又细,手腕处还有一个沉甸甸的多宝镯子,金镶玉打底,上头嵌着不少宝石,五彩缤纷额闪着亮。郑六夫人瞧着自己两个女儿手腕处的赤金镯子,心里一阵不舒服,婆婆偏心也实在太厉害了些,她那么多好东西,这么多年了也不见舍一样两样给自己的女儿,对大房三房五房的几个丫头倒是毫不吝啬。

    “既然香枝丫头说好,那就这么定下来罢,都准备齐全了没有?”郑老夫人望了望站在那里一脸不自在的郑六夫人,再三叮嘱:“可不能出了什么事儿!”

    “媳妇定然当尽心竭力,婆婆便放心罢!”郑六夫人笑着行了个礼儿:“婆婆,府内杂事儿多,媳妇先出去瞧瞧。”

    “去罢!”郑老夫人点了点头:“这府里头可真是少不了你,老六媳妇,你是个能干的。”

    郑六夫人气呼呼的带了贴身丫鬟婆子走出了大堂,瞧着外边日头白花花的一片,心中更是有几分不舒服:“去翻翻黄历看看,今日是不是诸事不宜?”从清早到现在,就没一件顺心的事情!即便婆婆最后说了两句好听的话儿,可那话看似是在赞扬自己,其实不过是想让自己心甘情愿替她做事罢了,真心想要褒奖,对自己两个女儿好一点才是最实惠的。

    “夫人,咱们不能跟十五小姐与十八小姐比,她们可是老夫人的眼珠子。”管事妈妈小心翼翼道:“夫人只要是在打理内务里得了些实惠便好。”

    “哼,得了些实惠?指派了她几个心腹过来,美名其曰是我一个人管事太累,来几个帮忙的,实则不是给她在这里监管着?我即便是想多攒些好处,可要做得不显山露水还真是为难。”郑六夫人走到了一座凉亭前边,见着周围树木葱茏,倒也是显得阴凉一片,前边还有几座假山,将凉亭与外边隔断:“跟我去那亭子里歇歇脚。”

    丫鬟婆子赶紧上前替郑六夫人将凉亭里的桌子凳子擦拭了一番,郑六夫人的贴身丫鬟道:“夫人,我去取柄蒲扇过来,这里虽然荫凉,可终究还是有些暑气。”郑六夫人点了点头,对身边的妈妈道:“你也一道去,帮我去盏冰镇酸梅汤来。”

    两人应了一声,踏着碎步下了台阶,另外一个贴身丫鬟则留在凉亭里边,低声说了些府里头的闲话儿:“听丹霞园的小丫头子说,十五小姐现儿已经在准备东西了,老夫人昨日去了丹霞园,将她陪嫁里边的一对多宝手镯子拆了,十五小姐和十八小姐每人得了一只。”

    难怪今日见着郑香枝手腕上的夺宝镯子觉得眼生,原来是昨日才得的。郑六夫人一想着便觉气愤不已,自己讨好了郑老夫人这么多年,可她偏生手里卡得紧紧的,她陪嫁丰厚,原来掌管府里内务时更赚得盆满钵满,可却不肯漏一点点给六房。想着郑香依与郑香晴手腕上的那赤金镯子,郑六夫人咬了咬牙,本以为自己给女儿买的这两只镯子成色好,款式新,可今日与那多宝镯子一比,那可便显得寒酸了。

    “夫人,咱们小六房又不是没有银子,何必眼热着老夫人的?夫人随便哪地方刮些下来便能给两位小姐买对好镯子了。”那丫鬟瞅着郑六夫人满脸不虞,只能小心翼翼的建言,生怕自己说错了一个字,惹得主子不高兴。

    “你知道什么。”郑六夫人不悦的瞧了那丫鬟一眼:“六房又不是只有两位小姐,还有四个少爷呢,虽然有两个是姨娘生的,成亲的时候不还是要从小六房的账目上开支?即便将那两个扒开,我自己的额两个儿子,怎么说也要比女儿金贵些,银子可全要花在他们两个身上。若是老夫人心里头高兴,打赏了香依和香晴些首饰,那我也能省出一笔银子来。”

    那丫鬟听了郑六夫人说话,哪里还敢开口,只能唯唯诺诺的垂手站在一旁,凉亭里边刹那间便沉默了下来,只听着树上的知了不住的在长鸣,让人听得心里头不由得有几分焦躁。

    “香莲姐姐,你可要帮我出一口气。”外边传来细细的说话声,还有一阵脚步声,似乎有人正在往凉亭这边来。郑六夫人耳朵颇尖,听出来那是郑香枝的声音,赶紧站起身来,带着贴身丫鬟转到了假山的后边。

    “出什么气?你还记着及笄那日的事儿?”郑香莲瞧了一眼挽着她的手往前走的郑香枝,伸手刮了下她的脸颊:“你便算了罢,那郑香盈也只不过是掐青了你的手腕,你也向祖母告了状,这事儿也该揭过了。”

    “怎么能就这样揭过了?”郑香枝嘟起了嘴巴,一脸的气愤模样:“你是没有被她捏着手腕不知道那滋味,她那力气可大得惊人,我都痛了好几日!再说她欺负我,不是在欺负咱们大房?还能由着她这样打脸不成?”

    郑香莲缓缓走上了凉亭,瞥了一眼不依不饶模样的郑香枝:“那你说说看,你准备怎么样做?我听听是不是可行。”

    第一百零七章叹可笑螳螂捕蝉

    凉亭的位置很好,周围绿树葱茏,四面凉风习习,真是极适合聊天的处所。丫鬟们将石桌石凳擦了擦:“倒是干净,没有一丝儿灰尘。”

    “这地方经常有人来坐,自然会干净些。”一个丫鬟拿着刚刚擦石凳的帕子瞧了瞧,上边有一丝淡淡的灰色印记:“你看,这不还是有灰尘的?”

    “这世上的事儿,怎么能做到一尘不染?”郑香莲笑了笑,拉着郑香枝的手坐了下来:“香枝,你说说看,你准备怎么样做?”

    “我听祖母说过几日要给你办宴席,到时候各房姐妹都要邀请过来。”郑香枝深思道:“不如我们寻个不注意,偷偷塞件东西到她荷包里头,然后……”她笑了笑,举起了自己的手腕儿,多宝镯子映着阳光,那光彩一闪而过,地上万点金星:“一般的东西她定然瞧不上,这贵重物事不由得她不动心。”

    “香枝,这样怎么行?毕竟是族里的姐妹,攀诬她手脚不干净,说出去咱们脸上也没光彩。”郑香莲沉吟了一声,点了点头:“不如塞到她丫鬟的荷包里边,到时候将那丫鬟捉出来便是,虽然这事儿明面瞧着与她无关,可旁人都会想,是不是她动了这心思才让丫鬟下手的呢?即便是旁人不这么想,也可以定她一个管教不力的罪名儿。”

    “哎呀,十五姐姐,你可真是聪明,比我这法子又好多了!”郑香枝拍了拍桌子,脸上都出敬佩的神色来:“难怪祖母要我向你多学着些,果然是比我想的又高明多了。”

    “咱们都是郑氏姐妹,不必做事太绝,也得给她留一条退路不是?”郑香莲脸上有一丝淡淡的笑容:“再说了,她亲自动手偷镯子,旁人也会有些不相信,推到她丫鬟身上,既合情理,又能让人往旁处想,这岂不是一举两得?”郑香莲伸出手替郑香枝抚平了裙裳上的褶皱:“以后遇着什么事儿该多想想,别这般风风火火的!”

    “我知道十五姐姐对我最好!”郑香枝笑眯眯的将头靠在郑香莲肩膀上边:“十五姐姐要去京城了,香枝可真舍不得。”

    “咱们都是大房的姐妹,咱们的爹又是祖母亲出的,自然要比其余姐妹感情要相好些。有什么舍不得呢,以后你也是要回京城的,咱们京城再见面便是了。”郑香莲笑吟吟的拿起丫鬟摆在桌子上边的水果:“香枝,来尝尝这个瓜,瞧着瓤儿的颜色好。”

    郑香枝直起身子,拿过一小块切好的香瓜,几口便将它吃得干干净净,然后拿了帕子擦了擦嘴巴:“十五姐姐,你说得真对,咱们可算是最亲的姐妹了。今日你瞧见刘婶娘那脸色没有,沉得像刷了锅底灰一般!哼,她那郑香依与郑香晴笨嘴笨舌的,吃了祖母的排头也是活该!”

    旁边郑香枝的贴身丫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姑娘说得可真贴切,今日六夫人的脸,便是抹了一层粉也盖不住那沉沉的黑色。”

    “谁让她自不量力,总想要郑香依与郑香晴到祖母面前分宠,郑香依郑香晴那两个笨人,怎么及得上我与十五姐姐的聪明伶俐?连话都不会说,还想得祖母垂爱不成?”郑香枝笑嘻嘻的将手伸了出去,让那多宝镯子不住的转着:“瞧这镯子多美,可祖母就只给了我与十五姐姐,她们只有干瞪眼的份儿!”

    笑声与说话声慢慢远去,郑六夫人从假山后头闪了出来,揉了揉酸麻的膝盖,头上的赤金满池娇分心也勾了一点点苔藓,金灿灿的顶端沾着一点深绿色。身边的贴身丫鬟弯下腰替郑六夫人拍打着衣裳上的灰尘,一脸恐惧,不敢吱声,方才十五小姐与十八小姐肆无忌惮的将小六房两位小姐贬得一无是处,还附带着说了夫人的坏话,自己瞧着夫人的手捏成拳头顶着假山,不住的在发着抖儿,想必是气得狠了。

    “木荷,过几日的宴会,你可得给我盯紧着十五小姐身边的人一些。”好半日,郑六夫人才缓缓的吐了一口气,自己的香依与香晴可不是她们能随意作践的,总得让她们吃了暗亏却出不了声才好。

    午间在荷塘上的水榭歇息可真是舒服,郑香盈睁开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四处飘来淡淡的荷花清香,抬起头来往窗户外边瞧了瞧,就见满池的荷花盛开,星星点点的缀在碧绿的荷叶中,旁边还不时伸出几竿芦苇,微风一吹,便见芦苇上头飞起了一两片毛絮子,慢慢的在荷塘上空飞起落下。

    今年郑香盈将这个小荷塘扩建了一番,比原来面积要大了不少,一半栽种的是白莲,一半却是红莲,两种颜色交织相映,十分有趣。荷塘上泊着的木舟也增加到了三条,有时她喜欢坐了一个木盆儿去荷塘里捞菱角儿,菱角生长十分快,不多时便能满满的捞上一盆,紫红色的菱角堆在身边,颜色娇艳得很。

    菱角可是一种好植物,大周的人对于菱角似乎还不够重视,但郑香盈知道,这菱角多吃能补五脏,可以健脾益气,还能减肥,老菱角能加工成菱角粉,泡水煮粥都是再好不过了,菱角的叶子还能做青饲料和绿肥,真可谓全身都是宝。

    “姑娘,今日咱们还下不下荷塘去捞菱角?”小翠见荷塘上边方妈妈和禄伯两人正分工合作,禄伯撑篙,方妈妈弯腰从水里捞出了一捧捧菱角,心中也痒痒不止:“超市里好像菱角都卖光了!”

    郑香盈懒洋洋的站起来打了个呵欠:“急什么,卖光了咱们趁机涨价!”

    小翠听了只是掩嘴笑:“姑娘,你黑心了不少!”

    主仆两人正说着玩笑话儿,就见鲁妈妈从荷塘那边跑了过来:“姑娘,大小姐来咱们归真园了。”

    郑香盈一愣,郑香林许久没有来过归真园,今日来是做什么?过端午节的时候她回去了一趟,给东院西院都带了些归真园自产的菜蔬和瓜果,另外给郑远寒送了几套合身的衣裳。杜姨娘感激得说不出话来,郑香芳与郑香芬围着她只是请求要来归真园玩:“什么时候我们过来玩玩呢,二姐姐,你那个园子可真美!”

    “择日不如撞日,等会吃过午饭便一起跟我回归真园去罢。”郑香盈见两姐妹眼神里有着渴望的神色,不忍拒绝,当即允诺下来,郑香芳与郑香芬都快活得跳了起来。郑香盈转脸瞧着郑香林站在旁边,一副犹犹豫豫的模样,不由开口相邀:“大姐姐也一道同去?”

    郑香林叹了口气:“宅子里事儿多……”咬了咬牙齿抬头道:“可我不放心两位妹妹,还是跟着她们一起去罢。”

    自从端午以后,郑香林便没再来过归真园,今日怎么便过来了?郑香盈冲着鲁妈妈点了点头:“妈妈,你去将大小姐带到这边来。”

    郑香林穿着一袭浅黄色的衣裳,走到绿柳翩翩的青石小径上,裙袂飞扬,远远瞧着就如一幅画儿一般。郑香盈微微一笑:“大姐姐长愈发好看了些,身量高了,那脸却依旧是瓜子壳儿一般,十分耐看。”心中默默添了一句,胸部也鼓胀起来些了。

    “二妹妹,你倒会享福,这水榭里边真是凉风习习。”郑香林走了进来,水榭的窗户是对着打开的,一阵穿堂风吹过,将她的裙子吹得裹住双腿不住的拍打着,头发也瞬间飘飞了起来,迷了她的眼睛。

    “人生在世,不学会享福怎么对得住自己,不要枉来人世走一遭。”郑香盈指了指对面的凳子道:“大姐姐请坐。”瞧着郑香林一直在看着自己身子下边的竹塌,不以为然笑了笑:“天气热,我便在这水榭里午休,摆了这竹塌在这里也方便。”

    “香盈,怎么能睡在外头?被人瞧见了多不好!”郑香林脸上有几分犹豫,可还是小心翼翼的说了出来:“你要注意闺誉!”

    郑香盈哈哈一笑,拍了拍竹塌道:“这是我的园子,我想到哪里睡便到哪里睡,还由得了旁人说?大姐姐,我这可是上好的水竹做成的小塌,睡上去遍体生凉,不信你来试试,可凉快了。”

    郑香林慌忙摆手道:“我便不试了,只是以后你需注意些,年岁渐长,小心旁人说闲话。”

    “大姐姐,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香盈做事自然有分寸,你便别担心了。”郑香盈望了望郑香林,见她眉间似乎有阴悒之色,不由得问了一句:“大姐姐,你可是遇着什么为难事儿了?瞧你这眉头怎么也展不开似的。”

    郑香林叹了口气:“二妹妹,我都不好怎么和你开口,大房今日上午送了张帖子过来,说大房的十五姐姐要回京城,让我们各房姐妹后日里去大房与她送别。”

    “哦,就是说请我们去吃饭?”郑香盈笑了笑:“去就去呗,有人请吃饭自然是好事。”

    “可咱们究竟该送些什么贺礼过去?听说这次十五姐姐回京是要去相看的,英国公府有意聘她,咱们送的礼可不能寒酸。”郑香林脸上有着羞愧的颜色,说话有些期期艾艾:“虽说才领了一千两银子,可三弟弟生了病,西院杜姨娘那边领了一百两去,这边夏衣的银子还压着没有付呢,等扣除下来,就只有几百两银子合用了……”郑香盈越说声音越小:“我一想着要送贺礼,心里头便发慌。”

    “这有什么?其余几房钱多便多送,我们七房的情况他们又不是不知道,随便送点东西,意思意思便够了,咱们可不能和其余几房攀比。”郑香盈摸起竹塌上头的团扇摇了摇,心里边一阵烦躁,这人情帐多了就是为难,不扯旁支,现儿郑氏都有七房,每年生日喜庆,还不知道要花去多少银子。

    “可是大哥说十五姐姐是要嫁进英国公府的,咱们自然不能怠慢,以后还得指望她提携一二呢。”郑香林慢吞吞的说道:“我想着也是这个理儿,所以才来找二妹妹商量。”

    “提携?我们靠她提携什么?提我们说门好亲事?”郑香盈不以为然的将扇子扔到了竹塌上头,白了郑香林一眼,此时却见郑香林苍白的脸上浮出了一丝丝粉色的飞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