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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占正理寸步不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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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园子门口黑压压的站了一群人,身上皆是穿着绫罗绸缎,被那日头照着正不住的晃着眼睛。郑香盈带着鲁妈妈方妈妈和几个丫鬟下人刚刚拐出院子门口便见着了那些闪光的衣裳钗环,嘴角轻轻一撇:“这阵仗还真是大,三房留在荥阳的人都来齐全了。”

    缓缓走到面前,几位郑氏长辈都是一愣,郑老夫人狐疑的瞧着郑香盈,又望了望郑大太爷,伸手轻轻推了推他,其余几位郑氏长辈脸上也露出古怪的神色来,三房的郑老夫人更是有些神色紧张,见着郑香盈走到面前,一时没有把握住,直接便问了一声:“怎么只有你一个人?他人呢?”

    “为什么不能是我一个人?”郑香盈扫过这一群长辈,心中明了,看起来这件事情可不是三房一个人做下的手脚,感情大房二房三房都在联合作战了呢。荥阳郑氏主支七房,留在荥阳的并不多,也就大房二房三房这几个老头子和一些没有什么作为的人,窝在这小小的荥阳久了,眼界自然浅,还都指望着族里讨生活,所以即便知道三房联合起来打压自己,也没有人愿意出来说句公道话。

    郑夫人多年为七房盘算,可父母撒手过世以后便没有人再来管他们,这些所谓亲族,真真让人寒心。可她不是软包子,既然没有人能为自己仗义执言,一切都只能靠自己了,挺直背站在那里,嘴角噙着一丝笑容,郑香盈瞧着那几位郑氏长辈笑了笑:“你们是来要人的?”

    “你三伯祖父呢?”郑大太爷咳了咳,压制住心中觉得古怪的情绪,开口相询,当他知道夫人与郑三太爷协商的主意,也曾提出过自己的意见:“这样做未免太过了些罢?”

    “太过了?”郑老夫人抬着眼皮子笑得古怪:“谁让她处处与咱们郑氏作对?这也不过是略施惩罚罢了。只要抓住她私通外男,咱们就能拿捏她,一切事儿便好办了,信隆侄子能放出来,咱们香莲丫头的亲事也不会有阻碍了,这不是一箭双雕的事情?”

    郑大太爷叹了一口气,捧着水烟筒没有吱声,现儿郑氏一切都风平浪静,除了七房这个香盈丫头来搅局。他本来怜惜她没有双亲祜持,可没想着她现儿是变本加厉,一心想要将郑氏弄得乌烟瘴气不可,这样的害群之马,也只能如夫人说下点狠手,看她能不能幡然醒悟,乖乖听话。

    郑老夫人再三保证,那暗中买通的金公子只是做做样子,光天化日之下,他还能有什么别的举动不成?只不过是做些样子让别人误会罢了。郑大太爷听了这才放下心来:“千万要把握分寸,可不能毁了她的贞洁,否则真对不住她九泉下的父母。”

    “你便放心罢,还能将她怎么样?”郑老夫人白了他一眼,坐直了身子:“咱们等着老三那边来了信儿便去归真园,今日怎么着也要让那香盈丫头服软才行。”

    两人正说着话,这边来人报信,说郑三太爷请他们去归真园有事商议,郑老夫人眉目耸动,喜孜孜的扶着邀月的手站了起来:“快去给二房送个信儿,上回我也和他们说了这事,约着他们一道去,也好见见那香盈丫头此时的模样,看她还敢不敢犟嘴!”

    现在走到归真园一看,只见郑香盈带着丫鬟婆子,并着一堆下人站在那里,眉眼间有一种冷冽之气,郑大太爷瞧着便觉得有几分不妙,先问问郑三太爷的情况再说。

    “三伯祖父?”郑香盈抬眼笑了笑:“我将他关了起来。”

    “关了起来?”三房的郑老夫人尖声叫了起来:“你为何如此肆无忌惮,竟然将你的长辈关了起来?还不快些将他放出来!”

    “为老不尊,暗地里想着法子算计我,我还认他是我的长辈?”郑香盈望了望那一群站在园子门口的人,心中的怒火一点点涌了上来:“看着各位长辈这架势,似乎是要来看好戏的,只可惜让你们扑了个空。”

    “香盈丫头,你在说什么呢,真让人听不懂。”郑老夫人勉强分辩了一声:“刚才有人送了信到大房这边来,我们这才来归真园瞧瞧的。”

    “送信到大房,却来了三房的人,这里边有什么古怪,莫非还以为我不知道?”郑香盈冷冷的瞧着那几个面色尴尬的老头子老太太,轻轻哼了一声:“我正好还想来问问几位长辈的意思,这件事情是私了还是公了。”

    “什么私了公了的,你满嘴胡嘬些什么!”三房的郑老夫人脸色变得有些狰狞难看:“快将你三伯祖父放了!”

    “怎么能够放了他呢?”郑香盈微微一笑:“我还要将他送去荥阳知府衙门的呢!”

    “胡闹,真是胡闹!”郑大太爷跺了跺脚:“你将你伯父送去了牢房里边,现儿又想将你伯祖父送去府衙,你现儿是胆子越来越大了不成?”

    “各位长辈也该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了。”郑香盈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望了望一碧如洗的天空,那清新的芳草气息慢慢沁入了她的心脾,可是她却依旧心情沉重,怎么样也感觉不到一丝丝轻松。“你们合谋来算计我,而且张狂到连暗算都不屑,雇请了一个浮浪子弟,简单粗暴的就想来毁我清白,让我在世人面前抬不起头来,你们可盘算得真是好!”

    见着几个老头子老太太脸上都变了颜色,郑香盈怒目而视,口里的话就如流水一般的倒了出来:“只是很可惜,你们请来的那人没有算计到我,郑三太爷也自己露了马脚,我刚刚已经审讯过那个金公子,他自己都承认是郑三太爷派他来的。现在我要做的事便是将他们全部送到官府去,这件事情很好办,人证物证都有,不会像郑信隆那桩案子那样拖下去。”

    “香盈丫头,且慢,且慢。”郑大太爷有几分着急,埋怨的看了郑老夫人一眼,他们这是想的什么主意看,竟然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不仅没有算计到郑香盈,反而连三弟都要被牵扯进去了!

    “大伯祖父还有什么要赐教的?”郑香盈嘴角微微扬起,望了望站在那里面色通红的郑大太爷,嘴角露出了鄙夷的笑容来:“莫非又要与香盈商量,三房拿多少银子出来,香盈便不将他送去见官了?”

    郑大太爷神情复杂的望着郑香盈道:“你现儿不是好好的?毫发无损,为何一定要这样对你的长辈呢?只需你轻轻抬手,便能将你的长辈放过,你为何这般狠心?”

    郑二太爷在旁边看了好一阵子热闹,虽然没有瞧见意料中的那场景,可这事情却也新鲜得很,侄孙女倒是拿捏起伯祖父来了,还是第一次见到,倒也看得津津有味。只是听着郑香盈言辞犀利,心里头又老大不乐意,在旁边也跟着说了一句:“百事孝为先,要孝顺父母尊敬长辈,这才是人伦大义。你父母双亡,我们这些长辈便如你的父母一般,你自然应当孝顺,哪里是这般桀骜不驯的。”

    郑香盈也懒得与他们这群不讲理的老头子老太太再争辩下去,难道她没受伤害就可以将这事情放过?她的小翠受到的伤害岂是一句话就能抹平的?“虽然我毫发无损,可我的丫鬟却代替我遭了罪,我是要替她来向郑氏讨个公道!”

    “不过是个丫鬟,给几两银子打发了便是,只消给上一百两,保管她欢欢喜喜的拿了银子便会闭嘴不言。”二房的郑老夫人淡淡的说了一句:“若是人心不足蛇吞象的想要多拿银子,一顿板子撵出去便是了。”

    这些人的心都是什么做的,如此冷血无情,丫鬟也是一个人,也是有自己的感受,有自己的喜怒哀乐,可是在他们的眼里,下人们低微得如虫豸一般,竟是可以随意处置,轻轻伸手,便能将他们捺死在尘埃里。

    “丫鬟也是人,她也是父母生下来的,在我眼里,她与别人家的小姐一样金贵。”郑香盈抬起眼来紧盯着前边一群人:“几位长辈若是想要我放人,那需得答应我两个条件,第一,郑三太爷亲自向我的丫鬟赔礼道歉,并且要写一份书面的认错书。”怎么样也得拿捏个把柄在手里,以后还有得熬呢。见着站在那里的人脸上都变了颜色,郑香盈微微一笑,完全没有管他们继续往下说:“另外,三房应当补偿我的丫鬟十万两银子,若是这两点做不到,那各位长辈便可以走了,恕香盈不远送。”

    “十万两!你这是在抢钱不成?”三房的郑老夫人尖叫了起来,一张脸上全是通红的颜色:“你以为我们三房开钱庄的不成?一开口便是十万两!”

    “难道三房连十万两银子都拿不出来?”郑香盈惊诧的望了那郑老夫人一眼:“不是早些日子还去老宅子与我那大哥说,要拿十万两银子买了他们兄妹的撤诉书?怎么这会子又说拿不出银子来了?莫非原来是欺骗她们不成?”

    “一个丫鬟,也值十万两银子?”旁边二房的郑老夫人也是恨恨不已的开口了:“什么玩意,还要坑十万两银子?”

    “我的丫鬟就值十万两,你们自己去琢磨瞧瞧,若是答应这两个条件,那我便放人,不答应便送官府,很简单的事。”郑香盈耷拉下眼皮,也懒得再看那群人:“恕香盈便不远送了,你们先回郑氏宗祠去商量商量。”

    郑大太爷见着郑香盈转身要往回走,有几分着急,跨上一步喊道:“香盈丫头,且慢些,咱们来商量商量。”

    “大伯祖父,现在不是你和我来商量的时候,我的要求已经提出来了,相当简单,也就两条,你现在该去与三房商量这事情。”郑香盈摆了摆手,身上的群袂被春风吹得飘飘扬扬:“我给三房一日功夫,明日若是不给我准信,就别怪我送郑三太爷去见官。对了,”郑香盈微微一笑:“还要付我的饭米银子,一餐十两便是。”

    “你……也太猖狂了!”郑二太爷忍无可忍大步走了过来,举起手便想打郑香盈,鲁妈妈瞧着吃惊,正准备拦在郑香盈前边,就听郑香盈怒喝一声:“竟然敢在我归真园放泼,给我打!”

    站在郑香盈身边的几个下人早就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举起棍子便朝郑二太爷冲了过去,郑二太爷见几个身强力壮的汉子气势汹汹的朝自己扑了过来,唬了一大跳,赶紧转身便跑,那边二房的郑老夫人瞧着情形不对,急得翻了翻白眼,身子晃了晃,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第一百六十二章人心险恶莫奈何

    “这香盈丫头真是无法无天了!”郑氏大房的大堂里边,几位长辈坐在一处,一脸的心有余悸和气愤:“怎么我们郑氏便出了一个这样的后辈!”

    二房的郑老夫人现儿已经醒了,扶着额头呻yin了一声,抬头看了看郑二太爷,见他好端端的坐在椅子上头,这才放了心,颤颤抖抖的伸出了一双手:“给我揉揉眉心,眼前晕得慌。”

    “三弟妹,你打算怎么办?”郑二太爷望了望三房的郑老夫人,眉眼间有些忧虑:“这十万两银子可不是小事。”

    “十万两银子都可以放在开外,让老三去给一个丫鬟赔礼,还要亲笔写出道歉信,真真是不可理喻!哪有做主子的给一个丫鬟赔礼道歉的理儿?”郑大太爷摸了摸胸口,只觉得里边膈应着一团什么东西,浓浓的化不开,这七房那个香盈丫头,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对着一群长辈,竟然如此嚣张,原本自己还有几分怜惜她,可瞧着她那做派,真是一丝儿同情心都没有了。

    “大哥,二哥,你们都别说了。”三房的郑老夫人眼中有一包浑浊的老泪:“我们三房真是流年不利,遇着这样一个煞星!信隆在牢房里不说,现儿老爷又要被送进去了,我的命怎么就这样苦哟!”

    站在三房郑老夫人身后的那个丫鬟拿着帕子不住的替她擦眼泪:“老夫人别着急,这事儿总得要解决的。”

    “解决,你说得倒是轻巧!”三房郑老夫人一把将手帕子夺了过来,在眼睛上胡乱擦了两把:“你没看大太爷都没主意吗?哪有你说的这样轻巧!”

    那丫鬟本是想安慰二房郑老夫人一番,没想到反而触了霉头,赶紧收了声音,站在一旁不言不语,只是低着头红了脸,一双手不住的在绞动。郑大太爷瞧着屋子里边气氛沉闷,拿起水烟筒吧嗒吧嗒抽了一口,长长的吐了一口气:“三弟妹,你自己究竟怎么打算的,也给句话儿。”

    “我……”三房郑老夫人捏着帕子擦了擦眼角,唉声叹气了一番:“我还是答应了她的条件罢!”

    “什么?”郑大太爷和郑二太爷的眼睛都鼓了出来,就如那池塘边的癞蛤蟆一般,两颊上的肉还在不住的抖动。郑大太爷愤愤道:“你竟然要老三去给一个丫鬟道歉!”郑二太爷惊得喘气不过来:“十万两银子!”

    “要不是还能怎么样?我又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老爷被送进府衙受罪!”三房郑老夫人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一边说着话,一边抬眼望向了郑老夫人:“当时想这法子,还与大嫂商量过了的呢,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子。”

    郑老夫人有几分尴尬,伸出手来拍了拍三房郑老夫人的手背:“你别着急,你先接受了她的条件,到时候我们总会想个法子替你出气。”

    三房郑老夫人没精打采的瞥了她一眼:“你还有什么好法子能出气?咱们都成这模样了,几个老的比不上一个年级轻轻的黄毛丫头,被她要挟在股掌之间,偏偏还只能暗自吃亏,一个多余的字都不敢说!”这话说到后边,已经是浓浓的恨意,那声音也越发的狠厉,眼珠子转了转:“怎么样我也得要坑她一把,十万两银子,她便以为是这么容易到手的?”

    “她现儿是占了理,咱们也只能让她拿捏,不过她却还有一桩事儿可以被咱们拿捏的。”郑老夫人笑着点了点头,神色里边透着几分得意:“而且我敢保证,咱们拿捏稳当了这件事情,以后就等着看她在火坑里挣扎便是。”

    “什么事儿?”堂上几个人都来了兴致,眼睛盯住郑老夫人不放:“莫非你已经有了主意?”

    “难道你们便忘记了,她父母双亡,亲事不还得族里帮她定夺?虽说到时候咱们只是替她参详参详,提亲会得要问过七房的意见,可七房能替她答应的只有郑远山了。”郑老夫人洋洋得意的眯了眯眼睛:“王姨娘的儿子,我们叫他往东,难道他还敢往西?”

    此时众人皆会过意来,一个个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解恨的神色:“咱们可得替她好好挑一门亲事,让她嫁过去被她那夫君吃得死死的,一辈子也翻不了身。”

    郑老夫人嘴唇边上露出了一丝冷笑,转身吩咐身边站着的管事妈妈:“你去七房将那王姨娘与郑远山喊到这边来,我有事情问他们。”

    管事妈妈应了一声,转身便走了出去,大堂里的几个人开始热烈的议论起来,究竟该给郑香盈挑门什么样的亲事才合适:“门第不能低了,否则别人也会说咱们郑氏在卖女儿,但那夫君需得是个性子暴烈的,最最好是不讲理。”三房的郑老夫人眼睛发亮,似乎全身又充满了力量:“怎么着也要她尝尝三天两头挨打的滋味。哼,让她不尊重长辈,让她飞扬跋扈,就该用一辈子来补偿。”

    “可不就是这个理儿?”二房的郑老夫人也连连点头:“咱们得赶紧四下去打听,给她挑一门合意的亲事才成。”

    众人正在纷纷议论,就见着门帘儿一晃,管事妈妈引着王姨娘与郑远山走了进来。郑远山脸上倒是平静,走过来规规矩矩的行了礼便在旁边站着。王姨娘是多年以后重新跨进郑氏大房的门,显得格外激动,端端正正趴在地上给几位老太爷老夫人一一磕头,只见着她那圆圆的屁股对着天上翘着,一条裙子蒙得紧紧。

    郑老夫人受了王姨娘的大礼,清清嗓子道:“青莲,你起来罢。”

    王姨娘站了起来,眼睛中泪光闪闪:“奴婢好久未曾来过这里,现儿一见着,这心里头便暖呼呼的,眼泪珠子也止不住。”一边说着,一边拿出帕子擦眼泪,擦了又掉,掉了又擦。郑老夫人瞧着也唏嘘不已:“青莲,别哭了,苦日子都不熬出头来了吗,你生了三个儿女,为郑氏七房开枝散叶,已经是功德无量了。”

    王姨娘含着泪道:“老夫人,今日唤了奴婢来可有什么事情。”

    “本来只是喊了远山过来商量点事儿,可想着许久没见到你,也让那管事妈妈一道将你喊了来,瞧着你仿佛日子过得滋润,我也便放心了。”郑老夫人捧了茶盏缓缓儿道:“我们现儿正在商量要给你们七房的嫡出小姐找一门合适的亲事,这门亲事由族里出面给她挑,可总得七房出人来应允才是。”

    “奴婢……仿佛没有这个资格。”王姨娘犹犹豫豫道:“老夫人,那郑香盈的亲事,不随便族里哪个长辈便可以答允下来?”

    “我喊你来就是想同你们商量的。所谓长兄为父,我想由远山出面来答应这门亲事最合适不过了。”郑老夫人满脸笑意:“族里虽说能出面,可七房还有嫡出的少爷呢,暂时轮不到族里给她来做主。”其实在大周,若是父母双亡,族里长辈出面应允亲事的也不少,只是因着郑老夫人想替郑香盈选门糟糕的亲事,又怕旁人在背后指郑氏长辈的脊梁骨儿,索性便将这恶人推了给郑远山去做。

    “好哇,长兄如父,自然是我来应允她的亲事了。”郑远山听了郑老夫人的话,一双眼珠子里放出了光来,素日里总被郑香盈欺压,竟然她也有落到自己掌心里的一次!他望着郑老夫人行了一礼,恭恭敬敬的问道:“不知各位长辈可否替我那二妹妹选好了亲事?”

    “未曾,只是有这想法。”郑老夫人微微点了点头:“只是先与你们母子俩通通气儿,让你们心中有个数罢了。”

    “大伯祖母,我倒想起了一门极为合适的亲事。”郑远山很是兴奋,一张脸上的几粒浅浅的麻子都明显了起来,他望着王姨娘,眼睛里边似乎能飞出小刀儿来,十分阴毒锋锐:“姨娘,正月初一我跟你回王家坳的时候,不是听说有个五品的知州想要娶填房?仿佛说年纪颇大,配她岂不是刚刚好?”

    “王家坳的?五品知州?填房?”二房的郑老夫人略微沉吟,忽然间脸上泛起了红色:“可是姓王,三十三岁生人?他老婆是去年过世的?”

    王姨娘点了点头:“正是。”抬起头来惊讶的看了二房郑老夫人一眼:“老夫人识得他?怎么这样清楚?”

    “这个倒是合适。”二房郑老夫人将放在膝盖上的手抬了起来,轻轻拍了拍桌子:“倒是再合适也不过了。”

    “合适?五品的知州,嫁过去便是知州夫人,才三十三岁,少不得还要往上边升官呢。”三房的郑老夫人听了脸色一变,有几分着急:“这样好的亲事,便是打着灯笼也寻不到,你却说合适,这又是什么道理?”

    “你别着急,我说合适,自然便是合适的。”二房郑老夫人眯眯的笑着:“这位王知州与我那老四是同门,今年过年他还特地来二房拜见过我,话里话外有想求娶我那庶出的孙女儿,我少不得去仔细寻访了一番,所以这才熟了他的根底。”

    见二房郑老夫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众人的好奇心都被勾了起来:“那他究竟是怎么样一个人?”

    “好酒贪杯,脾气粗暴,以打人为乐。”二房郑老夫人不紧不慢的抿了一口茶,继续往下边说着:“他有几房宠爱的姨娘,先头那个夫人每日过得都不快活,心里头不舒畅,还时常要挨打,后来得了重病,被折磨得受不住,竟然自己寻了死路。”

    众人听了默默无言,过了好一阵子,三房郑老夫人才笑出了声:“这可真是姻缘天注定,这么好的一桩亲事,咱们可不能错过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小莺月夜报信来

    夜幕慢慢的落了下来,树梢上挂着一钩弯弯的下弦月,淡淡的黄色凄清阴冷,旁边是几颗闪烁不定的星子,微微的光芒衬着那月光,显得更模糊了些,就如一个渴睡的人,眼睛似闭未闭。

    东院里传来几句说话声,细细碎碎,落到耳朵里只是一片模糊,听得不太清楚,不一会儿那声音便变得高亢了几分,还杂着肆意的笑,听了让人只是觉得好一阵心寒,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那笑声愈来愈高,桀桀怪响,似乎要刺破这宁静的苍穹,将一切都毁灭掉一般。

    “吱呀”的一声,隔断后院的月亮门被推开,郑香林捂着脸跑了出来,身后紧紧的跟着她的丫鬟小莺。

    “姑娘,你先别慌。”小莺拉住郑香林的衣裳,细细的劝着:“那件事儿,指不定不是真的呢。”

    “怎么会不是真的?小燕是姨娘的心腹,下午跟了去大房那边,她怎么会不知道老夫人对姨娘说了些什么?再说我方才问姨娘的时候,她也并未否认,只是一味叱喝,难道你便不觉得疑惑?”郑香林坐在抄手游廊上头,望着一丛黑色的竹影,满脸都是忧愁:“我得要去告诉二妹妹才行,怎么着也不能眼睁睁的见着她被坑了。”

    三十三岁的知州,宠妾灭妻,前妻便是被折磨致死的,生性暴虐,好酒贪杯……一想到这些,郑香林便觉得心里不住在颤抖,这怎么行,怎么能将二妹妹嫁了这样的人家?那不是将她往火坑推吗?

    她呆呆的看着越来越黑的天色,暮色已经完全笼罩住了大地,只有清冷的月色照着,还能见到少些朦胧的树影。“小莺,你趁着还不太晚,街头还有马车行走,赶紧雇辆车去归真园报个信儿。”郑香林一想到这门亲事便觉得坐立不安,站起来扶着走廊望了望内院,悄悄的从衣兜里摸出了两块碎银子:“拿一块给守角门的婆子,说我叫你出去买宵夜。”

    小莺将银子攥在手里,轻轻点了点头,蹑手蹑脚的往角门那边走了过去,郑香林望着她的身影瞬间便消失在一片黑暗里,一颗心提得老高,总觉得落不了底儿。四周一团漆黑,慢慢的什么都看不见,郑香林喃喃自语道:“二妹妹可一定要想出法子来,将这亲事推了才好。”

    入夜的归真园里边一片宁静,大门口栽种的一大排梧桐树已经有了淡紫色的花苞儿,沉甸甸的挂在树枝上,就如一个个闭嘴的小灯笼般。不时的,有一朵花簌簌的落了下来,“扑扑”作响的掉落在地上。

    忽然间,这片宁静被狗吠声打断,门口传来辘辘的车轮滚动之声,坐在门口的寿伯直起身子来,将门口的一块隔板打开,贴了一双眼睛往外瞅了瞅,就见一辆马车停在园门口,上边匆匆跳下一个人来,飞奔着走过来,不住的拍打着门板:“开门,开门,我是七房的小莺,找二小姐有要紧事儿!”

    寿伯听着是郑香林的丫鬟,赶紧将门打开,那赶马车的车夫将车赶过来一些,朝小莺点了点头:“我在这里等你,你快去快回。”

    小莺谢了一声,拎了裙子飞快的朝院子那边跑了过去,寿伯见她泡的风风火火,觉得甚是奇怪:“究竟有什么事儿?小莺这丫头,怎么今日这么着急。”

    那赶马车的憨厚的笑了笑,挠了挠脑袋:“我也不知道,我识得她是郑家的丫头,以前经常见她出来替她们家小姐买东西,想必该是出了什么事儿了。”

    内室里边灯火明亮,郑香盈的脸在灯下被衬得十分柔美,小莺站在郑香盈面前,气喘吁吁的将所听到的事情说了一遍:“小燕说,仿佛明日就要派人去送信与那王知州,让他马上托媒人来七房这边上门求亲,大少爷已经得了授意,绝对是会同意的,二小姐,你可得想想办法才行,那王知州可千万嫁不得呀!”

    “还有这样的事儿!”站在郑香盈身边的小琴气愤愤的喊了出来:“他们真是在做梦,竟想将我们家姑娘嫁了那样一个人。”

    “不用生气。”郑香盈笑微微的安抚着小琴:“我的亲事哪里是他们能做主的。”她望了望站在那里,满头大汗的小莺,朝她点了点头:“太感谢你们家姑娘了,这么晚还派了你出来送信。小琴,快些拿个荷包来打赏了小莺。”

    将荷包塞到小莺手中,小琴拉着她的手走了出去:“赶紧早些回去,别让你们家姑娘担忧,我送你出去。”

    “姑娘,这可怎么办才好?”小棋担心的望了望郑香盈:“这郑家的老太爷老夫人怎么就这般黑心?是不是瞧着今日姑娘问他们要十万两银子的缘故?舍不得,不想拿出来?”

    郑香盈站了起来,傲然望着外边乌蓝的天幕,抬头挺胸道:“他们那些人,我还真不看在眼里,这荥阳郑氏,我还真不想呆下去了呢。”唇边露出一丝微笑来:“明日,想必他们会捧着银子过来,先让他们肉痛,然后再叫他们竹篮打水一场空。”

    她从内室里走了出来,轻手轻脚的走到了旁边屋子,悄悄推开门,坐在床边的金锁站了起来:“姑娘,你来啦。”

    “小翠睡下了?”郑香盈瞧了瞧睡在床上的小翠,见她的眉头微微蹙着,似乎一副很不痛快的模样,心中十分不忍,在床边坐了下来,伸出手去从她眉间抚过:“小翠,你别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姑娘。”小翠没有睁开眼睛,只是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小翠觉得自己很脏,今日沐浴了几次,可怎么洗也觉得洗不干净。”

    郑香盈心中一颤,捉住了小翠的手:“你别看轻了自己,你哪里很脏?脏的是姓金的那人的爪子,与你可没有半点干系。你放心,这件事儿不会传出去,只要你自己心中不再想这事情,这一切就都没有发生过。”

    “姑娘……”小翠的眼睛睁开了几分,一线泪水从眼角滑落下来:“可是我忍不住就是在想,心里十分不痛快,我好难受。”

    “小翠,这事儿发生得太突然,你这一阵子想不开也是正常的。”郑香盈低头望着小翠姣好的脸皮,心疼的抓紧了她的手:“等着那郑信隆受审以后,我便带你去外边游玩,过上一段日子,你便会将这些事儿全忘记了。”

    “是,姑娘,我尽量听你的话,不再去想这事情。”小翠哽咽了一声:“姑娘,你且去歇息罢,小翠不用你担心。姑娘经常说做人要坚强,要不怕风雨,小翠会坚强的。”

    郑香盈点了点头站了起来:“小翠,你能这么想就好了,那我先回房间去了,你好好歇息,睡了一觉起来,明日又是新的一天了。”

    走出门去,一颗心还是很沉,小翠根本还没从这阴影里边走出来,只不过是为了让自己放心,她这才说了那些话来安慰自己。大周朝的女子将贞洁看得很重,不可能轻轻巧巧就能将这事情遗忘,等着府衙这边的事情都安顿下来,她便带着小翠去外边游玩一圈,让她见识新的东西,忘掉这件糟心事。

    转到柴房那边看了看,那个姓金的被捆得结结实实,似乎躺在那堆稻草上睡得正香。郑香盈不禁惊叹杨之恒给自己的那种药粉可真是好用,能将一个人折腾到这种地步,又痛又痒,最后竟然就这样睡着了。

    看过了柴房这边没有问题,郑香盈交代了下那两个守门的:“你们今晚可一定不能走神,再怎么着也要捱着不睡,等着明日白天有人来接班再去歇息。”

    那两个下人恭恭敬敬回答:“姑娘,今日我们下午都睡足了,就专等着晚上上夜的。”气愤愤的望了那柴房一眼,有一个下人咬牙切齿道:“他竟敢对小翠动手动脚,我都恨不能将他扒皮抽筋!”

    郑香盈听他说得如此痛恨,微微一怔,瞥了那下人一眼,见他年纪不过十五六岁,生得膀大腰圆,一脸憨厚老实的相貌,只是一张脸由于气愤扭曲不已。或许这人对小翠有好感罢,郑香盈又看了那下人一眼,忽然记起来,他名字仿佛叫阿松。

    “阿松?”郑香盈疑惑的喊了一声,那下人点头答应:“姑娘记得我的名字?”他睁大了眼睛,表情十分惊喜。

    “我自然记得。”郑香盈望了望他,阿松是个孤儿,无父无母,是她去年从牙行买过来的,他手脚勤快,力气也大,小翠经常吩咐他去做一些粗重活儿。若是他不介意今日的事情,或者也会是小翠的良配。郑香盈心里头模模糊糊的想着,叮嘱了阿松一句:“那今晚就要辛苦你们俩了,一定要守好这里。”

    “姑娘你便放心罢!”阿松站得笔直,朗声回答,郑香盈笑了笑,转过背去往前边那进屋子走了去,郑三太爷被关在那里。

    屋子里边一灯如豆,桌子上摆着文房四宝,郑三太爷正愁眉苦脸的坐在那里,眼睛望着那方砚池,笔架上挂着几支笔,正微微的在晃荡。

    “郑三太爷,你怎么还没想好?”郑香盈站在屋子门口,见桌子上那张纸依然是一片雪白,心中有些不快:“你是不是非得让我将你送了去荥阳府衙呢?”

    郑三太爷早已没有了长辈的谱,他耷拉着一张脸望向郑香盈,声音里边透着哀求:“你别让我这样丢脸好不好?我都快七十了,还要去遭这样的罪?”

    “我才不管你多少岁了,你做错了事情自然该承担责任,你若是不想被我送去官府,那便只有乖乖的给我的丫鬟写一封致歉信,记住,要将前因后果都写得清清楚楚,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暗地里玩的鬼把戏。”郑香盈居高临下的占在门槛上,一双手叉在腰上,虽然她知道这样很不雅观,可她此时却有一种无比的快意,摆出这种姿势,旁人瞧上去会觉得自己更加凶悍一些。

    郑三太爷慢慢的伸手从笔架上取下一支毛笔来:“我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