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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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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子俞泪眼朦胧地望着顾城,口中的语气带着谴责的意味:“你为什么、为什么不喜欢我啊,商左……”

    顾城温和的表情僵在了面上,眼里是谢子俞泫然欲泣的表情,耳中是一遍遍被对方重复着询问的话语,眼中有无法察觉到的悲伤流淌,心中有钝钝的痛感,有那么一瞬间悲哀席卷了全身,忍住心中泛起的酸涩感,还是选择以他一贯温和的模样浅笑着转过身,然后弯下腰。

    温和的眼睛近距离地注视着谢子俞含着泪水的眼睛,对方朦胧的眼中倒映出自己不甚清晰的影子,映在谁的眼里又成了谁的替身,强忍了哀恸目光深邃而温柔,额头抵着额头悄声说道:“没有不喜欢你,真的,我呀最喜欢你了。”

    这大约是永远也无法被人所知的告白,被他藏在了浓郁的酒精中还有沉沉的夜色里无法再也寻觅。

    ****

    公安机关的速度难得的迅速了一次,似乎是上级施压,没过几天就有了结果,对携款在逃的陈董事进行了追查,对构成故意伤人的陈夫人进行了问询,而有贪污受贿嫌疑的土管局局长也被停职调查。

    事情终于到了谢家商家都压不住的时候了,检察院的通知刚下来各大新闻媒体就相继出了报道,一个上午的时间谢氏的股票就下跌了三个百分点,谢母担心谢老再发病便将这事瞒了过去,只是忧心忡忡地打了通电话给商左。

    安慰了谢母几句挂了电话,商左坐在办公室内听着陈林的汇报,之前让陈林去医院找陈董事的情妇,结果等到陈林找到医院的时候才发现那个情妇已经出院离开了,去之前住的地方找也没找到人,关键性的人物忽然就从人间蒸发了,这样子的事情虽然是在商左的预料之中但终究还是快了一点。

    有些犯难地皱着眉头坐在办公椅上,有意无意地伸手敲打着桌面,这件事跟上次盛夏的事情不同事关整个谢氏,并不是那么容易处理,更何况根据他的观察来看这次的事情盛夏或多或少的也有参与。

    认知到了这点商左的眉头便拢得愈发紧密,他现在必须要想出一个双赢的方式,即可以救下谢氏又能够留下盛夏,为此他需要再去一次谢家,再跟谢老还有谢子俞好好地谈一谈。

    自从住进了商家后盛夏就养成了窝在沙发里看新闻的习惯,即便是在病中这个习惯也没有改变,为了照顾盛夏,商左将原先被他放了大假的王嫂又请了回来,王嫂是典型的北方人,性子热情直爽,看着盛夏病怏怏瘦弱的样子一日三餐换着花样地给她做吃的,因而即便是还病着盛夏的脸色却是比平日里红润了许多,尖削的脸颊也圆润了不少,这让商左看得颇是欣慰。

    裹着毛毯,手中还端着王嫂每日必有的姜茶,盛夏盘膝坐在沙发上认认真真地看着电视机屏幕,谢氏董事陈某携款逃逸的消息以滚动播出的方式在新闻上报道,盛夏神色淡然地看着新闻,有一口没一口喝着杯中微烫的姜茶,直到声线平稳的新闻主持人说出“据知情人士爆料,谢氏董事长因此病危”时才有了些许神情。

    乍看上去只是眼中平静的波光闪动了几下,但因为手抖而一不小心洒在手上的姜茶却是暴露了盛夏内心的晃荡。端着水果拼盘出来的王嫂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盛夏被烫红的手背,半是心疼半是埋怨地一把拉起盛夏到洗手间冲洗,口中絮絮叨叨地念叨着:“个傻丫头,怎么手被烫到了都不吱声呀。”

    王嫂的嗓门很大,唤回了失神的盛夏,看到自己在水龙头下冲洗着的手半晌才迟疑着开口问道:“王嫂,你知道谢氏的董事长吗?”

    王嫂一门心思都落在了盛夏烫伤的手背上,头也不抬地接话道:“知道啊,谢董事长跟我家老先生是旧时的战友,现在谢家的女儿不是还跟我家的傻小子订婚了么,哪能不知道啊。”

    在听到后半句的时候盛夏忽地就回过了神来,也没再问下去,这段时间住在商家被旧日里的温煦和商左的温柔迷了心智,竟然都忘记了他早在两个月前就跟谢子俞订了婚,过不了多久就会成为跟她永无交集的平行线,除非她真的毁了谢家不然这场联姻就不会终止,而她亦不知道如果她真的动手毁了谢家,她同商左还有没有未来。

    而谢老也因为她设下的这个局病重……

    心中隐隐生出了一丝不忍的情绪,那些不该在这时出现的记忆又浮现在了脑海之中。年幼时的谢子卿顽皮的很,跟着大她两岁的商左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有爬过院子里的那颗巨大的梧桐树,有翻墙偷溜进学校里过,有在过年的时候故意躲在树后趁人不备放鞭炮吓过人,每次气得谢老吹胡子瞪眼结果到最后都舍不得惩罚她,只能佯装出生气的模样掐了把她肉嘟嘟的脸颊。

    那会儿在谢子俞还不在的时候,那个尚且还被称为母亲的人曾经摸着她的头跟她说过,谢老宠着她惯着她,是因为她的性子最像谢老,明明是个女孩子却那么要强,就连那个倔强的脾气都是一模一样,可实际上心里却是比谁都要软。

    可是,那么可笑,现在回想起那时温暖的情景还是会觉得心酸可笑,曾经那么爱着的人们为什么最后要选择去这么对待她,即便当时已经病得神志不清但依然还是记得那个站在她病榻前神色冰冷坚硬的老人对她说过的话。

    他说:“我送你离开,出了这扇大门你就跟谢家再也没有关系了。”

    她不甘心从机场偷跑回家,本想找到最心软的母亲求她留下自己,可那个生她养她被她喊了十八年母亲的人却是用更加冰冷厌恶的神情告诉她,永远都别再回来了。

    如果说在听到谢老病重的消息的时候她尚且还有一丝担忧后悔的心情,那么此时在听到王嫂的话后却是什么情绪都没有了,已经是跟谢家没有半点关系的人了,又何必做出不属于盛夏该有的姿态。

    漆黑的瞳孔中像是被铺满了茶靡,看着看着就好像要被吸进那黑洞之中,心口有中压抑的感觉,王嫂注视着盛夏略有失神的面孔才意识到自己先前说错了什么话,被商左安排着住在商家的人关系跟商左自然不一般,她虽然向来不喜欢破坏别人感情的第三者,但却对盛夏有种莫名的好感。

    心底里叹息了一声,然后关掉了水龙头取了毛巾擦干了盛夏的手,回过神来的盛夏轻声道了句谢谢,被王嫂牵着手回了客厅,刚坐回沙发上便看到对方忽地皱起了眉头,二话不说取了电视机遥控过来关了电视,口中还念叨着:“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怎么学我们这些老人家看新闻联播啊,我侄女跟你一样大,成天就晓得看、看什么韩、韩剧……欧巴呀欧巴地瞎叫唤。”

    被王嫂的语气逗乐了,盛夏眼中的浓雾稍许散开了些,有些无奈地看着王嫂抱怨的模样,在她还是谢子卿的时候王嫂还没来商家干活,据王嫂自己说是在商老去了美国之后才被聘请到商家来干活的,一干就是六年。

    大约是因为北方人的天性使然,王嫂极易跟人亲近,商左虽然是东家却待她极好,久而久之便就把商左当自家小辈来看待。商左父母早亡,商老事务繁忙,商左虽然打小就调皮捣蛋但却是极孝顺的,王嫂的身上有一股很暖很暖的感觉,会恍惚地让她想到母亲这个遥远的存在,想来这些年也多亏了王嫂对商左的照顾,心里对这位老人的好感又加深了几分。

    顺势揽过已经抱怨地跑了题的王嫂的胳膊,太多年没有跟人撒娇过了,语气有些生硬地道:“那,不看电视我们去晒太阳吧。”

    外面的阳光正好,吃着水果听着王嫂一点点地说着她小时候的故事,北方冻死人的大雪、东北的傻孢子、北京的沙尘暴、隔壁老王家有出息的闺女……

    心情舒畅且爽朗,她没去过北方,英国总是连绵不断地下着温和的雨,没有不适也没有舒畅,回国后有太阳的天气不少却很少会有这么舒服的时候,大概是因为身边陪着的人很温暖的原因,才会让心也从刚才的束缚中解脱了出来。

    目光有意无意地撇过里间客厅的墙面,悬挂着的挂历上被人故意用红笔画了一个圈,看清日期后让盛夏又不免有些怔忡,距离现在也不过就剩下一周不到的时间,可却被人特意用红笔标了重点符号,这个日期盛夏记得很清楚。

    该说是特殊的,不管是对于她来说还是对于谢家的人来说都是,8月28日,既是生辰亦是死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