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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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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左驱车赶到陆然指定的地点也就花了十多分钟的时间,大约是太着急的原因一路都开得很快,一时情急抄了好几条小路,要是被陈林看到商左开车时的样子只怕是又要捏上一把冷汗了。

    陆然将商左约在了一座茶楼里,茶楼的装饰很古典,跟陆然往日里出没的场所有很大的不同,不过这些都不在商左考虑的范围内,从接到陆然的电话开始他满心就只剩下一件事了。

    关于八年前那场几乎要毁了谢家的绑架案。

    进到包厢里就看到陆然老神在在地倚靠在桌边的藤椅上,一侧有一位穿着浅绿色旗袍的女子正动手泡着一壶功夫茶,看到商左皱着眉推门进来后,陆然倒也没再向上次一样自顾自地做事,挥手让泡茶的女子退下,包厢里终于只剩下商左和陆然两人。

    像是对立与悬崖两侧的人,往日的温煦早已不复存在,留下的只有尖锐的芒刺和猜疑。

    “商少站着做什么?这屋子里座位多的是,要想好好地听故事还是要乖乖地坐下才好……”陆然嘴角勾着笑,冲着身旁地位子摊了下手,目光深邃地盯着商左看,神态语气平和的像是在邀请一个老朋友闲聊,反倒是显得商左太过冲动不够镇定。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商左在陆然旁边的座位上坐下,为了压制内心涌起的急躁感随手就端起桌上的茶杯仰头喝下了一杯,齿颊间的余香尚且还未散去,陆然就已经对着他投下了一颗炸弹。

    “当年那起绑架案最后是以所有绑匪被意外炸死而结的案,但我想你这么聪明一定早就猜到这起案子背后的主使是谁了……对,没错,就是我的母亲陆静。”

    商左捏着被子的手骨因为太过用力而发白,极力压制住内心的愤懑抬头去看陆然,对面坐着的人依旧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说话的时候嘴角还含着意味不明的笑意,手上把玩着一只紫砂茶杯,这样漠然的表情让商左不免开始怀疑眼前的人到底是不是真的陆然。

    这么多年来,对于八年前的绑架案商左不是没有怀疑过,谢老也自家老头的反应也让他生疑,久而久之就怀疑上了陆氏,只是陆氏将一切都做得太干净,他费了许多的力气也没找到直接指向陆氏的证据,在今天见到陆然之前他只是怀疑,可如今听到陆然亲口承认却觉得有些恍惚了。

    他一向知道陆氏壮大起来的背后存了多少黑暗和见不得人的东西,却不知道原来面对利益,人命可以轻贱成这样。

    “不用我多说你也想得到,陆静安排的那场绑架其实就是为了击溃谢家,顺带着拆散谢家和商家的联姻关系,绑架案是为了除掉谢家的独子,而最后的那场爆炸也是给卿卿安排下的葬礼,那群绑匪你姑且可以将之看作是陪葬品。”

    “我是不知道谢老当年到底是用了什么法子把卿卿从爆炸中救了下来,如果不是因为你把她带到了我爷爷的生日会上我也只会以为她早就已经死了。”

    听到陆然说第一句的时候商左的心就已经提了起来,警惕着目光去看陆然,一只手已经准备掏出手机打电话给盛夏,看出了商左的意图,陆然嗤笑一声,语气不屑地道:“商少,卿卿果然是你唯一的软肋,不过你放心,她的身份我母亲并不知道。”

    “那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

    谢老动用了以前在军界的力量给盛夏伪造出了一副新的档案,即便是他去查也查不出什么问题,陆氏的势力即便再强也很难从那份假档案中查出些什么来,陆然是怎样知道盛夏就是谢子卿的事情确实是很让商左在意。

    然而陆然却并没有回答商左的问题,捏着手中的紫砂茶杯,低着头轻笑着抛出一个问题:“我以为你该问的应该是——当年卿卿到底是怎么被绑走的……”

    “不是你们陆氏安排的吗?”商左皱着眉反问,对于陆然问出的这个有些多余的问题感到有些不解,可看陆然的神情又好像真的存有什么玄机。

    “我是说……为什么两姐妹同时出门,一个平安一个却出了事……这个问题商少你难道从来没有想过吗?”

    不知道是错觉还是什么,封闭的室内在陆然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响起了闷雷的声音,早已过了打雷的时节,将时间投到窗外可以看到刚才还是晴朗的天气忽地飘起了雨,淅淅沥沥的,心里没来由得升起了一股不详的预感,让他坐立不安。

    陆然的声音好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经过了很长久的时间才落入了商左的耳中,可等到真真切切听到的时候却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管是从那个层面上看都让人太难以置信了。

    “因为谢子俞是陆家保下的棋子。”

    ****

    盛夏坐在餐厅里手中握着的手机因为被握了太久而变得温热起来,可以透过餐厅的玻璃看到外面淅淅沥沥落下的雨,行人急匆匆的神色,一切都很寻常,寻常到没有波澜,只是眼中却不知为何变得像是被挖空了一样,空洞无神像极了多年前那个坐在疗养院花园中的少女。

    脑中不知为何忽然就想到了不知何时看到的一个传说,相传吸血鬼猎人是不会有双生子降生的,就像是被诅咒着的一样,双子生在尚且还在母亲腹中的时候就会开始抢夺力量,直到强大的一方彻底将弱势的一方吞食,幼稚的设想,是不是因为她在母亲腹中汲取了太多的养分,导致谢子俞从小体弱多病被迫送离父母身边,所以才会有了之后不知道该算是劫难还是报应的一切。

    一直知道自己有一个同父同母的妹妹,在谢子俞还住在顾家的时候,母亲每日讲的最多的就是当初怀孕生产时的情景,年少时同龄的玩伴只有陆然,又因为各种原因身边同性的好友极少,年少寂寞时总会想着,等到妹妹回来了一定要带着妹妹去各种各样的地方玩。

    可等到谢子俞真的回来了,那些年少时的心思却又一点点地淡了下去,最后就变成了现在这样互相伤害的局面。

    餐厅的服务生看盛夏一直呆坐在座位上不点餐已经过来催了几次,抬手看了看腕表终于在服务生的注视下站起身离开了餐厅,在半个小时前就已经接到了顾城来不了的电话,可她却还是执着地等了许久。

    终究是等不到的,就像是谢子俞在电话中所说的那样。

    走到餐厅门口,外面的雨下得很大,呆立了许久,脑中茫然到空白,想到了商左,想到了顾城,最后却停留在了谢子俞最后的话中,她说过的,不管是顾城还是商左都是等不到的。

    失去了行动的目标和力量,只是觉得好累好痛,随手拦下了开过来的一辆出租车,上车后沉思了许久才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冲着司机说道:“麻烦你,送我去机场。”

    太过疲倦麻木,全身的力气都好像被抽干了一般,瘫倒在出租车的后座上,左手抓着右手刻意地遏制那微微颤抖着的双手,本该是充满警惕和清明的双眼被迷雾盖住了视线,因而没有注意到那从后视镜中投射来的凶恶与狡诈,还有那被刻意地安放在副驾驶座上的玩偶。

    陈旧却保存得当的玩偶。

    ****

    如果说悲愤是悲伤与愤怒的完美结合,那么商左却不知道此时该用什么样的词汇来形容自己此刻内心的情绪。

    说是悲伤,却又多了愤怒,说是愤怒,又被掺杂了痛惜,本是被握在手心里的的茶杯被他用尽全力投掷在了地面上,眼睛红得像是杀了人,直直地盯着那个坐在前面冲着他笑的人。

    不敢相信,真的不敢相信,如果不是陆然拿出了那份记录了陆静跟谢子俞谈话内容的磁带,他可能永远都无法相信陆然说的话。

    他说,那场绑架其实是陆静跟谢子俞之间的一场交易。

    他说,是谢子俞亲手将毫不知情的谢子卿交给了绑匪。

    他说,因为谢子俞想要做他商左的妻子,而陆静想要谢家倾倒商家衰败,所以才促成了这场交易。

    猩红了眼,站起身摇晃着走到陆然跟前,一把拽住了陆然的衣领将他从座位上提了起来,明明是已经被自己勒得呼吸都成困难,可陆然面上还是带着笑,满目讽刺地看着他,就像是在嘲笑他,做了八年的傻瓜,差点就跟害死了他最爱的人的东西生活在了一起。

    越是看着陆然的眼睛就越是觉得心痛,哽咽着嗓子开口,声音沙哑的不像话,他问他:“那么你呢,你呢,陆然你当年又对我的卿卿做了什么……啊?做了什么?”

    心痛到无以复加,却还是强撑着面上的笑容,多年来不管是在哪里只要每次回想起放弃她的那个夜里,就会觉得疼,又疼又恨,恨不得杀了自己然后再拉着那些道貌岸然的人们一起下地狱。

    陆然笑着看着眼中俱是痛意的商左,好像看到了很多个夜里的自己,涩声开口自暴自弃地回复道:“你问我吗?我啊……我抛弃了她……在她向我求救的时候……抛弃了她,背离了……她……”

    心底里的轰鸣声变得愈发的响亮,有闪电一般的光灿映衬着面颊,眼泪吗?早已在八年前选择抛弃她的时候就已经没了留下的勇气,仇恨吗?自己亦是罪人又可以再去怨恨谁。

    仅剩下可以做的就只有,在他尚且还能动的时候,将那些伤害过她的人,全部拉下地狱,包括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