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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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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左愤怒地将陆然推了出去,应着惯性陆然一下子就撞到了藤椅上,大口大口地吸着空气,嘴角勾着笑看着商左一言不发地摔门而去,抬手看了看腕表,又扭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然后掏出电话打给了文森特。

    商左怒气冲冲地走出了茶楼,狠狠地关上车门然后坐到车内,看着不断从前挡风玻璃上流淌下的雨水发着呆,心口依然存着那种迟钝的痛感,大脑因为无法承受突如其来的大量信息而显得有些胀痛。

    发泄一般一拳用力地砸在方向盘上,因为无意间按到了喇叭的按钮而引得车子突兀地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声。

    一直揣在口袋里的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商左长吁出一口气,尽力去缓和自己不断膨胀发酵着的心情,缓慢地掏出手机按亮了屏幕。

    屏幕上显示的是盛夏的短信,在看到那两字的时候急躁的情绪终于有了缓解的迹象,想着她当年受的苦,受的委屈,商左现在只想立即飞奔到她的身边,将那个故作坚强的女子拥入怀中,然后把郁积在心中的话全部告诉她。

    他这样想着,手上却一步步点开了盛夏发来的短信,可以说在看到短信内容的时候是真正的猝不及防,刚刚缓和下去的心情又一次涌现出来,唯一不同的是,愤怒已经被一种叫做惶恐的情绪取而代之。

    这种感觉让他回想起了八年前他从美国归来的时候的情景,冰冷的墓碑,消逝的笑颜,还有充斥在身边的恶毒与谎言,心脏剧烈地跳动着,握着手机的手因为太过用力指节泛白。

    只因为那条短信上写着——惩罚,从失去最爱的人开始。

    ****

    顾城是在接到谢子俞突如其来的电话后爽了盛夏的约匆匆赶到谢氏的,他并不知道谢子俞究竟发生了什么,亦不知道谢子俞跟盛夏之间那个不知道藏了多少凶险的赌注,他只知道当他在车上接到谢子俞哭到撕心裂肺的电话时,内心的本能让他忘记了所有,赶到了谢子俞的身边。

    等他赶到的时候,谢子俞正站在谢氏大楼的天台上,脚边凌乱地散落了许多酒瓶子,而那个打了电话给他的女子,发丝凌乱,双目红肿无神,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衣站在这充满寒意的秋风中瑟瑟发抖。

    “哥哥。”她张了嘴勾了唇叫他,可眼中却只有一片死灰看不到一丝光亮,就像是真的被丢弃在了无边的夜色里再也寻不到出口,她说着一些意味不明却又让人胆战心惊的话。

    “哥哥,你来了,就是我赢了,可我到底赢了什么我为什么不知道。”

    憔悴的面容上有泪水汹涌着无声落下,来不及去细想谢子俞话中的含义,他只当这是她的醉话,叹息着心疼着走上前,将那个孤单立于天台上的人影抱入怀中。

    顾城的肩膀没有商左那般沉稳有力,可是胸膛却意外地带着温和的暖意,暖的让人觉得鼻尖发酸,想要推开却又本能地贪恋,强撑了许久的谢子俞终于还是在接触到顾城的温柔后放松了全身,紧抓着顾城的衣角,情绪中带着波动与慌乱,生怕顾城会突然离开。

    谢子俞埋于顾城胸口哭泣,从一开始的悄无声息到最后放纵的嚎啕大哭,甚至连谢子俞自己都不明白到底为什么要哭得这般狼狈乃至于声嘶力竭,似乎就像是妄图用这样尽力的哭泣让身体中的某一部分脱离出去。

    她在混乱的哭泣中回忆起了许多的往事,那些曾经为了让自己狠下心而抛弃的往事一幕幕以一种缓慢如佝偻老人一般的速度在脑中回放。

    十五岁那年一步跨入新的学校的大门,憧憬却又怯弱,面对那些不含友善猜忌冷漠的目光几乎要紧张地忘了呼吸,她想着要回头跑出教室,离开着让人窒息的地方,可在她付诸行动之前已有人先一步拽住了她的手腕将她一步步带入,力量温暖而坚定。

    “大家好,这是我同父同母的双胞胎妹妹谢子俞,今后还请大家多多关照她。”

    还有气氛尴尬的饭桌上,面对着那些陌生的亲人而拘谨了身体,心底里对以往家庭的思念越来越深,鼻尖酸酸的,腹中还未饱便已想要离开,同样是之前的那个人忽地就扭转了头笑盈盈地问道:“是饭菜不合胃口吗?也不确定你到底喜欢吃什么,只是想着双胞胎的喜好应该也差不多,我就随意点了几个菜……”

    是啊,确实是喜好差不多,连喜欢着的人都是同一个人,泪眼朦胧中想到,如果这个世界上不存在商左,或许我们真的可以成为一对很好很好的同胞姐妹。

    几乎快要忘了那个人的声音,只记得在那黑夜的羊肠小道上,微醺的少女任由她牵着她的手往前走,迷迷糊糊地开口询问:“到家了吗?子俞再走快点吧,晚了爷爷是要骂人的。”

    那她面对着那样信赖的语气,又是怎么回答的呢?

    极力克制着内心的慌乱,冰冷慈悲地开口回答:“马上,再有一会儿就到了。”

    又是到了哪里,才会出现那般空洞黑暗的颜色,泥足深陷无法自拔,只能一步步踩着那人的脊梁向上爬行,可黑暗蒙蔽了双眼又有谁能说她其实不是在向上走,而是在向着那油锅地狱走去,尸骨无存也不过如此。

    也不知道就这样维持着互相拥抱的姿势有多久,从天晴到下雨,从温暖到冰冷,从一个人的安然到危机四伏,谢子俞的哭声混合着淅沥落下的雨声在顾城的耳畔回响,一声声敲进心扉之中。

    如果没有商左那通突如其来的电话,他也许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无意间的一个选择意味着什么,更加不会知道那个困扰了他许多年的问题早已在他的本能中有了答案。

    如果盛夏跟谢子俞中一定要选择一个人会选谁?

    他怀中此时拥着的是谁便就是谁。

    商左电话里的声音带着声嘶力竭后的疲倦与沙哑,他问他:“你现在是和谁在一起?”

    顾城张了张嘴,有雨水顺势落入口中,冰冷地就像是商左此后的声音一样,化成了尖锐的冰镐狠狠地刺入胸膛绽出凄厉的红花。

    “顾城你该死,你和你的谢子俞都该死,你知道吗?你抛弃了她,又一次,抛弃了她。”

    大雨倾盆落下,原本伏在自己怀中大声哭泣的人生息减弱,回过神来低头却看到谢子俞红肿着眼睛仰着头看着他,目光中含着绝望和自暴自弃的倔强。

    她利用他,让他成了帮凶,再一次害了与她血脉相连的人。

    ****

    有雨声。

    被雨声惊扰驱使着不大灵光的身体慢慢醒转过来,全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勉力睁开眼睛却看到了一些不该存在的东西。

    砖头,破败的房子,连房顶都少了一半,盛夏的身体一半落在了雨里冰冷的雨水打湿了披散在肩上的头发和半边的肩膀,彻骨的凉意让她渐渐回过神来,依稀记得自己是打车去了机场,出租车内似乎是有什么很淡的味道,像是檀香,因为心绪太过混乱根本就没有细想这股香味的来源,再后来似乎是昏睡了过去,醒来就发现自己被五花大绑的绑在了这破屋子的椅子上。

    头脑清醒了过来人也渐渐的冷静了下来,仔细地打量了一下这所房子,虽然看不到外观但凭着内部的结构也可以猜出一二,是典型的江南民居,青砖黑瓦,显而易见的是这里早已被废弃了许久,连脚下的砖块都生出了黑色的青苔。

    这里大约是块拆迁地,绑架自己的人应该是那个司机,回想起打车时的情景,那辆车似乎从一开始就停在了路口某处,直到看到她出门招手打车才开到了她的面前,由此可见这起绑架是有预谋的。

    那个把自己绑来的司机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屋子里看不到别的人影,屋外除了雨声好像也没别的什么声音,她现在不太清楚绑架她的人到底是一个人还是一伙人,是像八年前那样受人指使还是单纯的绑架勒索。

    苦笑着仰头,有冰冷的与落入眼中,冷得让人睁不开眼睛,她的嘴并没有被封住,但在现在这种手脚被缚的状况下即便是呼救也是没有任何用处的,如果门外有绑匪守着说不定自己一开口就被会灭口。

    大约是情景使然,唤醒了盛夏八年前被绑架时的记忆,虽然跟这次有所不同但却好像又相差无几。

    八年前跟谢子俞一起回学校拿了录取通知书后就跟着当时班里的一同去了学校附近的一家火锅店吃饭。由毕业的情绪而染上的悲伤以及因为拿到录取通知书而生出的喜悦混合着一时冲动多喝了几杯酒。

    跟同学一一告别后带着微醺还有尚且留在脸上的笑容牵着那个被自己叫做妹妹的人的手往家里走,只记得谢子俞带着她走的路并不是很熟悉,道路窄小光线昏暗,鼻尖还可以嗅到*的气息,她只当作是回家的小路任由前方的人带着她踏入了事先设下的陷阱之中。

    在路口看到那几个面露凶相的人的时候酒便已经醒了一半,以为是遇上拦路打劫的人,可以感觉到牵着自己手的人有细微的颤抖,只当作是对方害怕,镇定地将僵硬的谢子俞扯到自己身后护好小声地同她说道:“别怕,一会儿我把钱包丢出去我们就立马往回跑……”

    可那个被自己藏在了阴影中的人却在背后将她推向了凶险,错愕地转头却只看到一个决然离去的背影,还有被风吹散成烟的话。

    “姐姐,再见了,或者该说是永别了。”

    身后有手抓住了她的胳膊,疯了一般踹向那人然后向着有光亮的地方逃去,结果却是第二次的背叛与抛弃,那个跟自己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落寞愧疚地告诉她,他救不了她。

    再后来被抓被囚禁被虐待得奄奄一息后亲眼目睹了父亲的身亡,精神临近崩溃中看到了陆静浅笑着的容颜在自己跟前滑过,像是宣告胜利,本以为自己会跟那几个绑架她的歹徒一起炸死在那个废弃的工厂中,结果却被谢老派来的人救出。

    上次尚且还有人来就她,那么这次呢?是死还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