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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取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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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慕寒听了白素锦的质疑,棱角分明的俊脸一沉,“自然。虽然是抄家或者别人送上门的,可都在密折里禀告过皇上,过了明路的!”

    白素锦:“......”

    只不过偷偷告诉过一个人,这也能叫过了明路吗?好吧,那一个人是皇帝陛下!

    常常的单子越看下去,白素锦越觉得心惊。

    一套卿大夫身家级别的五鼎青铜,此外还有鬲、盨、爵、觚、盘、编钟、编钲等多种青铜礼器,除此之外,玉器玉件、瓷器木雕等物件也极为丰富,白素锦草草算了一下,这折册里登记的东西少说也得有一千三四百件!

    这收藏量,可以建一座博物馆了!更重要的是,周慕寒这个货真价实的土著可能不觉得,但是对白素锦这个“半土著”来说,单子上的藏品,随便拎出来一个都有着重大价值,尤其是上面的青铜礼器,几乎囊括了炊器、食器、酒器、水器、乐器及杂器等所有白素锦知识范围内知道的青铜器件,其中包括了她只听过但从未见过的酒禁。

    这些东西放在手里真的没事吗?尤其是那套列鼎......

    看出白素锦隐约波动的不安,周慕寒手掌抚上她的后脖颈,宽慰似的捏了捏,“放心,过了皇上的御口,这就是赏赐的,本来还赏了不少,可这些东西换不了银子,放着还占地方,不实惠。”

    白素锦:“......”

    败家,啊不,败祖宗啊!

    白素锦简直恨不得咬牙切齿,自己恨不得放在心尖尖上的宝贝居然这么被嫌弃,简直不能忍!

    “将军,这里面随便一件可都是价值连城。”

    周慕寒应该是早被人这么点拨过,特云淡风轻地动了动嘴唇,“可是脱不了手,别说城,就是银子也没看到。”

    好吧,打仗是需要真刀实剑、粮草被服的,不能换银子买物资的东西,对需要养兵的大将军来说的确没什么吸引力。

    “这些东西都放在哪里?”府里的库房白素锦去看过,根本就没有这些物件的影子。

    “本想托两个靠得住的朋友转手,所以都折腾到京城的一处宅子里放着呢,打算折成了银子再告诉你,结果一直没消息,就给忘了。”

    白素锦真是庆幸东西没及时出手。

    “既然你喜欢,那就都留给你把玩吧。”

    周慕寒意外白素锦竟然喜欢这些古物件,但看这些东西能讨她欢心也挺欣喜,当即大方地决定,东西统统不出手,留着给媳妇玩了。

    听到周慕寒言语间的豪爽,白素锦默默纠结他的大方。原以为嫁了个穷将军,没想到人家身家逆袭了!

    三案并结后,如今川省官场为之一肃,钦差周大人将案宗整理完毕后就启程回京向皇上复命,冯骁比周大人更早一步先行。周慕寒年底要赶回京城述职,清闲了几日就又开始每天往衙门跑。

    因为年底要陪着周慕寒回京,原定小年后的年宴只能推迟到年后。进了腊月,天气一天比一天冷,白素锦连续数天到小荷庄的织造坊跟踪棉纺。

    棉布的织纺与麻布有很大的不同,用轧棉车分离出棉籽后,现实弹棉,然后搓成棉花条,上纺车纺成线,然后按需要染色,浆线,最后打成线筒备用。

    小荷庄织造坊眼下扩大了一定的规模,出于工艺保密的考虑,也为了提高效率,白素锦和庄子上的主事们商量后,决定完全采取分工作业,流水线化。不仅织造坊,工坊也同样使用。

    这批棉线,白素锦打算一部分用来织锦,另一部分就直接织成细布,用作漂布、色布、花布的坯布,加工后可以做内衣、中衣,还可以用作外衣和罩衫。

    织造坊日夜赶工,终于在白素锦出发前三日织出了五匹锦十匹棉布。

    周慕寒回京述职满城人皆知,白素锦想低调也不行。临出发前,白家老宅派人来请,说是老太太病了,心里念她念得紧。

    白素锦了然一笑,让夏妈妈从库房里挑了棵人参并两盒上好的燕窝,吃过早饭后就出了门。

    进了白府大门,白素锦直奔老太太的福林院而去,提前得知门房送来的消息,杨妈妈亲自等在院门口,看到白素锦一行人的身影,远远就迎了上去,态度前所未有的恭敬。

    老太太屋里炭火足,门帘子一打起来热气扑面,白素锦在门口将斗篷解开交予雨眠,自己抬腿进了内室。

    屋里窗户密合,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汤药味道,老太太头上戴着抹额斜倚在床头,小齐氏侧坐在床榻边上,一手端着药碗,一手拿着汤匙正在喂老太太喝药,床边的四方桌边坐着余氏。

    白素锦虽有诰命在身,但在内院长辈面前也不能托大,行了晚辈半礼,而后被老太太喊到了床前,本欲执手唏嘘一番,可白素锦脸上的表情并不热络,老太太的手刚抬起,顿了两秒之后又悻悻地落了回去。

    看老太太的架势,人虽躺在床上,房里也飘着药味,但仔细察言观色,双眸清而不浊,神色萎顿可脸色并不灰白,想来病情并不严重。

    但是既然人都来了,自然还是要询问一下病情以示关心的。

    “自从你三叔无辜被卷进案子里之后,老太太就整日跟着心惊胆颤、夜不能寐,这不,入冬后天儿一冷,夜里睡不安稳就着了凉,本以为是风寒,没成想病来如山倒,这两日身子沉得竟然床也起不来了,大夫说这是体内急火攻心闹得,喝药的同时还得放宽心。前些日子你也病着,也就没告诉你让你担心,只是老太太这两日迷迷糊糊时念你念得紧,这才把你喊了来。你身子可是好利索了?”

    白素锦不耽误小齐氏给老太太喂药,离了床边走到一旁坐下,身边的余氏手里捏着帕子问声细语说道。

    “恩,后日要跟着大将军进京,前些日子的药力就加大了一些,幸而昨儿停了药。我也正想着临走前过来看看老太太,没成想我这才好,老太太就病了。仁福堂的常神医与大将军有些交情,不如这就请来给老太太瞧瞧吧,风寒虽是小病,但也不能疏忽。”

    “不用了,范大夫这些年一直给老太太瞧病,医术也精湛,他既说了不大碍,那就是没什么事,主要还是得让老太太放宽心,好好静养。”小齐氏连忙出声拒绝。

    白素锦称了声是,宽慰了老太太两句,而后如往日未出阁时那般沉默。

    余氏和床上的两人对视了一眼,沉吟片刻后,微微测过身子面对白素锦,声音带着恳求之意,说道:“三丫头,我知道这些年来你三叔和我对你的关心不够多,可怎么说,咱们也是一家人,你得相信,你三叔再怎样也不会干那种往大军粮草里掺半夏米的缺德事,大将军是咱白家的女婿,你三叔怎么可能做坑害自家人的事呢?!三婶今儿厚着脸皮求你,在大将军跟前替你三叔说句公道话吧,咱不能因为误会伤了一家人的情分,是吧?”

    老太太听了余氏的话后猛咳了两声,声音虚弱着说道:“是这个理儿!你三叔的性子啊和你爹一样,念家,对自家人护短的很,平日里却不会挂在嘴上。你既和大将军成了亲,那自然就是自家人,你三叔断不会做出坑害自家人的事来,这都是被下面的人给连累了!你同大将军说说,千万别一家人起了嫌隙,平白让外人看了笑话。”

    白素锦静静听她们说完,微微笑着点了点头,“周大人已然查明了实情,三叔与此事无关,这消息还是大将军亲口告知我的呢,祖母和两位婶娘不用多虑,大将军性子虽冷,但为人是非分明,赏罚果断,定不会对查明的事情猜忌多疑。”

    余氏连连称是,小心翼翼道:“但是......你三叔的考绩......”

    白素锦收起脸上的笑意,面露为难道:“此事我也同大将军说过,但大将军说此案已经惊动皇上,周大人得了皇上圣谕,一律从严从重处理,以儆效尤!三叔虽说并未牵涉其中,但治下不严是没的推脱的,最后定判时周大人还是看在大将军的面子上才给了个考绩判劣的处置,再进一步周旋,怕是没有余地了......”

    屋内一时陷入沉默,余氏看向床榻方向,三人的脸色着实不怎么好看。可还能再说什么呢,如今的结果已经是看了大将军的面子,总不能再蹬鼻子上脸吧?

    白素锦双眸低垂,敛去眼底一闪而逝的冷光。

    “三叔一事,委实只能周旋到如此,不过,关于川中盐运总商的位置,我正想和二叔商量商量。”

    打从白素锦进屋,小齐氏就格外沉默,如今听得白素锦这么一说,登时扭头看过来,眼里跳跃着激动、兴奋的光亮,“此事当真?!”

    白素锦也没有把话说死,“可回环的余地挺大,不过具体如何,还是得和二叔商量之后才能进一步确定。”

    “好好好,我这就派人去喊你二叔回府,正好难得回来一次,就在家里用午饭吧?”小齐氏忙不迭起身走到外间吩咐人去盐行喊白二爷。

    白素锦应了下来,借口让老太太好好歇着出了内室,打算回清晖院瞧瞧。这边刚把斗篷系好,门口就响起了一阵低低的争吵声,不一会儿,一阵略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门帘子被打开,老太太屋里的大丫环香袖进来福了福身,道:“太太,丁姨娘带着语昭少爷要给老太太请安。”

    小齐氏当即呸了一口,“也不看看她是个什么身份,今天也轮得到她露脸面,去,让她马上滚回院子里去,少出来丢人现眼!”

    香袖身子一顿,想要再说话,却有所顾忌似的偏过头看了眼白素锦的方向。

    白素锦可没心思看她们斗法,当下结果雨眠递过来的手炉,主仆两人告辞走了出去。

    临西府冬日极少有雪,天气阴冷,可能是落水受伤之后留下了病根,沾了阴湿之气,全身的骨头缝都冒冷风、酸痛,所以,入冬之后,除非必要,白素锦不会再室外多逗留。

    主仆两人一路往福林院外走,远远就看到了院门口对峙着的两方人。

    白素锦走进,福林院的两个婆子行礼问安,白素锦轻轻应了一声,未等一旁的丁氏母子出声,径直走过他们出了福林院的大门。

    在他身后,丁氏母子脸色青白,白语昭隐在衣袖内的双手紧紧握拳,骨节泛着白。

    “夫人,二少爷分家出去后,盐行如今是二老爷带着那个外来的少爷打理着,您若是帮着他们拿了总商的位置,那......”雨眠向来恪守分寸,这次着实没忍住,走出福林院许久之后才开口问道。自家姑娘在白家的地位,这大院里的人看中姑娘几分,她看的清楚。把这么大的好处给他们,雨眠就是觉得不值得。

    白素锦看着两旁熟悉却又觉得陌生的景致,轻轻叹了口气,“将欲取之,必先予之。若是他们安分,那就权当是我给老太太尽了份孝心,若是死性不改,那就休怪我不顾情分了。”

    寒风乍起,垂落了两旁银杏树上仅存的几片枯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