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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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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满腹沉忧难以排遣,不觉来到院子,望着天空踯躅不前。眼前银河垂悬,星星闪烁无数的亮点,月光透过屋宇投射在她的身上。

    “大头陈,若你听到我的呼唤,能不能出现?”她喃喃说道。

    “天葵子姑娘。”后面传来赵匡胤的声音。

    天葵子回过头,赵匡胤显然刚刚发现她,月光下,他的脸上充满了关切。

    “这么晚了,还不睡吗?”

    天葵子吁了口气,如实回答:“不知怎的,就是睡不着。”

    忽然,清风掠过,天暗云散只余一片凉月,几疑银盏当空落下。天葵子望着眼前的景致,思潮起伏,幽幽问道:“夫人遗言的事,你是知道的,对吗?”

    赵匡胤平日心思机敏,此时,面对脸上毫无喜色的天葵子,却不知如何回答,沉吟片刻,方道:“天葵子姑娘,不是所有的人都能配做柴家夫人的。”

    天葵子愈加不安的说:“我何德何能?”

    “侯爷向来赏识天葵子姑娘,不止一次夸奖过你,其意与夫人的遗言不谋而合。所以,务请天葵子放心,侯爷并非因为遵循夫人遗言而这么做,而是发自内心。请恕我赵某直言,单就天葵子姑娘在澶州保卫战的智慧和胆略,便足以堪当!”

    赵匡胤言毕,目光棱棱,他抱拳一礼,便转身大跨步而去。如此明快的言语,透露出赵匡胤的逸气耿直,又明显有柴荣的威慑之风,让天葵子看呆了。

    她伫立良久,直到更深露滴,只听得风声稀朗,明月沉沉堕向西天。

    回到房间,正要闭门,后面有人影一闪,眨眼间出现在她的眼前。

    天葵子唬了一跳,但见来人,不禁喜出望外叫道:“大头陈!”

    大头陈将门掩上,确定无人发现,才将天葵子拉到一边说话:“你这丫头,念得我头昏脑胀,敲完天更我就下来看看,何事这么焦急?”

    天葵子鼻子酸酸的,哽咽道:“你怎么现在才来?”

    “傻丫头,我一直记挂着你。我不是说了,如若想得到真仙诀,还需百炼千磨,踏破死生关,总不能倚靠我帮你。”

    “我不要什么真仙诀,多少生死关我也能闯过去,但是我现在遇到的是……”

    天葵子眉头纠结,一时不知如何说起。

    大头陈顺着天葵子的目光,瞧见那个敞开的大礼箱,渐渐恍悟,哈哈笑起来:“莫非傻丫头遇到的是情关?那个柴荣喜欢上你了?你要当新娘了!”

    天葵子顿时面红耳赤,嗔怪道:“休要取笑我。我本漂泊异乡客,富贵荣华也好,功名利禄也罢,对我而言无关之事。”

    大头陈敛起笑,一本正经地审视天葵子的脸色。第一次见大头陈如此用肃然的神情看她,天葵子不知怎的有点心虚,不由别过脸去。

    偏偏大头陈看穿她的心思:“你心里还装着姬贤那小子?”

    千头万绪纠缠心头,天葵子垂眼低首,抚弄着自己的指甲,不说话。

    大头陈此时此刻已经明白了,他不耐烦再开玩笑,站在天葵子面前直率说道:“古往今来,多少诸强列国存亡兴灭?又有多少宫阙华堂都做了土?能让千秋万代感恩颂德的,只有那些仁慈、贤明的明君圣主。柴荣他胸怀忧国忧民之心,以天下为己任,你若伴随他左右,救世济民、保善除恶,你的诚心早晚会感动上苍!”

    大头陈说到动容处,铜铃眼熠熠闪光,蓝须剧烈抖动。

    天葵子不为所动,嘴里嘀咕道:“不嫁给柴荣,我照样也会这样做。”

    大头陈生气了,一瞪眼:“柴荣对你不好?知足吧,傻丫头,周国多少美丽女子排队等着做柴夫人呢!放着天大的好事不要,还想着那个姬贤。他可是要娶紫苏的,你可千万别犯傻了!”

    天葵子听着大头陈絮絮唠叨声,环臂将自己埋在黑暗处,浓密的眼睫抖动些许,投下几道阴翳。

    更鼓敲尽,远处隐隐传来一声鸡鸣,残月透过槐树,隐约不见。

    大头陈即将回去天庭,他摸摸自己的头,脸上带着焦虑之色:“傻丫头,我知道你叫我,只是想找我聊以解闷,吐露一下心事。我的建议不合你心,我的苦口婆心不一定能打动你,可是你要记住,中唐以来两百年割据动荡,有可能在柴荣手里结束。你若协助他扫平天下,自是玄关拨转,功成名就啊!”

    说完,大头陈拍了拍天葵子的肩膀,叹了口气,转而化烟而去。

    天色渐渐亮了,城外有响亮的号角声飘来。赵叔被槐树上的鸟儿聒噪声唤醒,他想起今日侯爷会过来接天葵子姑娘,便早早穿戴整齐,还特意去厨房烙了面饼,煮了一大碗鸡蛋粥。他探头朝天葵子的房间望了望,见房门紧闭,听听里面没有动静,便坐在厨房干等。

    不久,赵匡胤进来。估摸侯爷快出门了,又怕鸡蛋粥凉了,叔侄二人一起敲响天葵子的房门。敲了半晌,里面无人应答,房门一推却开了。

    房间内空无一人,那个装着绫罗绸缎的大礼箱依然静静地放在原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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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回盛世,红尘三千

    【壹】

    薄雾收尽,天边浮起清淡云烟。

    天葵子行走在澶州城外的桑榆官道上,一阵马蹄声从后面隐隐传来,她迅速躲进路旁的丛林。马蹄声哒哒远去,掀起的尘土仍漫在空中。她想了想,从另外一侧往山峦爬行。

    晌午时分,她出现在山顶。极目望去,绵绵无尽的群峰云雾缭绕,像屏障一样隔断了她的视野。回身凝睇处,整个澶州城缥缈在雾霭之中,蒙蒙的俱不分明。

    “侯爷,对不住了,富贵荣华我无法消受。我知道违背你的意愿,会遭来杀身之祸,你会生气,会怪罪于我。可我不能违背自己的良知,不做勉强之事。”

    “姬贤,也许我的做法在你眼里很好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唯有一走,才能表明我不是那种贪图富贵之人。”

    “大头陈,原谅我不能听你的话。我相信柴荣将来会是贤明圣主,可是这江山社稷关你们仙界什么事呢?我的将来又关你们什么事呢?我生是自由的人,谁都主宰不了我。”

    她嘴里细碎念着,脸上却已浮起愁云,周国关卡重重,眼前又是群峰阻隔,她又能上哪儿去?

    “罢了,先翻过眼前这座山峰。没记错的话,始源国是往那个方向的,关于他托付的那件事,我还没有帮他完成,正好借此向他解释清楚。”

    想到这里,她重新抖擞起精神,穿过荆榛塞野,攀过悬矶崖石,避过狡禽恶兽,待满头大汗登上峰顶后,低头俯瞰,只见一道千尺绝壁横在面前,如旌旗倚天插云,气势格外险峻。抬头望天边乱云滚滚,山风急骤,似要下场大雨。

    山顶并未久呆之地,她不断给自己鼓劲,双手抓牢悬壁上的树藤慢慢向着崖下移动。藤尽脚空之时,见悬壁向外横生粗大虬枝,上面绿叶如盖,伸手正要攀住,树枝上盘蜷的大蛇突然朝她吐出信子,天葵子猝不及防,不禁松了手,哎呀一声跌下悬崖而去。

    命悬一线之际,箫声骤起,当空一声响亮鹮鸣,一只巨大的九头鹮振翅滑翔,托住下坠的天葵子,又轻轻地落在群峰之巅。

    天葵子睁开眼睛,眼前站着一位老人,浑身瑞霭呈祥,面如满月,长髯松姿,羽衣飘举。老人身边的九头鹮红绡玲珑翅,九颊如绯红胭脂,神姿如朝彩吐焰,红冉冉光彩夺目。

    “多谢老神仙救我一命。”天葵子伏地便拜。

    老人捋动长髯,眉目神采飞扬,大笑道:“差点来迟了一步。不用谢我,我也是受老更夫之托,前来护送你离开周国。老更夫百般求我,我只好应允下来,好奇此人是谁,原来是个瘦弱姑娘。你如此勇敢,实乃令人吃惊。”

    天葵子暗自愧疚,大头陈一定料到她会离开澶州,他是这般疼她,又担心她。

    “敢问老神仙仙名?”她再次一拜。

    老人呵呵而笑:“小神屏翳。”

    闻言,天葵子惊喜道:“莫非您就是云神屏翳?”

    屏翳颔首。

    天葵子便又说道:“我有朋友提起过您,说您在他出生不久,放下一把未开鞘的五龙剑和一本天书,留下几句话便踏云而去。”

    屏翳点点头,道:“此人前世遭受天罚,需经磨砺锤炼,待读完天书,五龙剑出鞘之时,天罚之日才算到期。”

    天葵子听了,心内有莫名的惊喜。她很替姬贤高兴,想到他这些年经受的苦难,正是暂然见头角之时,她却帮不上他,又不免辛酸沉痛。

    “姑娘此番去往何处?”屏翳问道。

    天葵子愁眉不展,犹豫道:“澶州自然不能呆了,究竟往哪儿,正在纠结之中。”

    屏翳并未逼她,只是耐心道:“我乃掌管云雨,不能久留,我让九头鹮送你,想去哪儿听你便是。”

    说完,屏翳用箫声与九头鹮说话,九头鹮扇翅会意。屏翳这才收起羽衣,驾着缥缈霞光飘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