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凶神恶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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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琮一回到居处,便从马车上跳下来,飞奔到云翡身边抱住姐姐,可算是活着回来见亲人了。

    阿琮入宫,云翡也挂念了整整一天,捧着他小胖脸蛋,先大大地亲了一口,这才关切地问:“今天宫里怎么样?”

    不问还好,一问云琮眼泪就哗哗下来了:“呜呜,不好,被打了。”他委委屈屈地把手心伸出来给姐姐看。

    云翡一看倒抽了一口凉气,原本白白胖胖小手,掌心又红又肿,中间还破了皮。

    茯苓和齐氏都惊呼了一声,急忙围上来问:“谁打?”

    阿琮瘪着嘴道:“太傅。”

    一听是太傅杨文硕,云翡也很无奈,那个七十二岁老头,状元出身,学识渊博,德高望重,恐怕连小皇上都敢打手心,莫说是阿琮了。

    云翡捧着阿琮小胖手吹了吹,安慰道:“没事没事,晚上喝碗鸡汤就好了。”

    一想到弟弟突然从蜜罐掉到了冰窟窿,云翡好不心疼,晚饭特意让齐氏做了许多好吃补偿阿琮。炖鸡汤,小苏肉,炸莲夹,都是齐氏拿手菜。云琮大朵颐,结果,翌日一早,他就闹着肚子疼。

    茯苓急忙去叫了云翡过来。

    齐氏守床前,急得脸色都变了,“小姐,莫非是昨夜肉吃多了?积食不化?”

    云翡疾步上前,先是摸了摸阿琮头,见他不烧这才稍稍安心,回头对茯苓道:“你让宋惊雨速去请个大夫来。”

    云琮皱着小眉头,一个劲儿哀哀叫疼,把茯苓和齐氏急得团团转。云翡是心急如焚,站到门口等着大夫来。

    终于,宋惊雨领着一个青衣男子,越过二道门,疾步而来。云翡一看那男子身上背着药箱,长松口气,但再一看那青衣男子长相,不由又蹙起了眉头。

    这位大夫也实太年轻了些,看上去只有二十出头模样,容貌清俊,青衫飘逸,那里像是个大夫,倒像个温润书生。

    阿琮生病,云翡此刻恨不得将宫里御医叫来才好。一看宋惊雨请来如此年轻一位大夫,不由心里有些失望。

    宋惊雨并非随便请了一个人来,出门之时,先问了守前门那几位禁军,四人异口同声推荐了百年老店杏林药堂。

    宋惊雨问清了路,便直奔杏林药堂而去,见到年轻章松年他也有些迟疑,但听说他是章家长孙,十六岁便已经开始治病医人,这才敢请了回来。

    云翡并不知道章松年来历,因他太年轻,一双眼睛打量着他,明明白白写着不大信任。

    章松年对上她目光,恍然一怔。面前少女,身着淡青纱裙,乌发黑眸,婷婷玉立,仿若不食人间烟火仙子。只是那双眼眸却不似仙子般宁静淡泊,古井无波,黑如曜石,晶亮明莹,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眼波流转之间,似乎一股明媚浓丽暖风熏了过来,他脸上微微一热。

    宋惊雨道:“小姐,这是杏林药堂章大夫。”

    “章大夫里面请。”云翡侧身请了他进去。

    云琮躺床上,还继续喊疼。

    云翡柔声道:“阿琮,大夫来了。”

    章松年上前,先是细致地询问了饮食,接着便伸手去按云琮腹部,手指还未碰到他肚脐,阿琮便是一声惨叫,把云翡吓了一跳。

    章松年笑了笑:“别怕,这里疼么?”

    “疼,哎呀。”

    章松年又换了个地方问:“那这里呢?”

    “也疼。”

    章松年一连按了几个地方,明明手指下小肚皮柔软无硬结,云琮却到处都喊疼,把一旁云翡都急出汗来。

    章松年反而排除了几种急症可能,号脉之后又让阿琮伸出舌头来仔细看了看,后,他扭过头对云翡道:“小公子没什么大碍,稍稍有些胀气,吃些消食散便没事了。”

    云翡有点难以置信,瞪着眼睛问:“当真?”情急之下,她忍不住身子前倾靠近了章松年,一股淡淡馨香扑入了章松年鼻端。

    章松年一时不敢看她眼睛,低垂眼帘点点头,然后打开药箱,取出三包粉剂,交给云翡:“一日三次,温水送服。”

    云翡半信半疑地看着土黄纸包着粉剂,再次不确定问:“只有一天药?”

    “一天便好。”章松年眼睛自信而明亮,语气也极笃定。

    章松年走后,云翡忍不住道:“这位大夫如此年轻,我总觉得不大放心。要不要再去别家另寻一位年长大夫来瞧瞧?”

    宋惊雨不由笑了:“我问过,这附近有名药堂便是章家杏林药堂,已有百年历史。杏林药堂小儿消食散京城有名气,就连宫里小皇帝也经常服用。章松年是章家长孙,十六岁便坐诊药堂,小姐只管放心。”

    云翡听得这些话,这才对章松年印象有所改观。恰这时,秦方驾车来接云琮入宫,云翡忙上前告知阿琮生病之事,暂时先替他告假三天。

    秦方道:“小公子安心养病,奴婢这就回去禀告皇上。”

    “多谢秦公公。”

    秦方带人折返宫中。

    云琮留家中,那三包药喝了竟然一点效果也没有,吃过晚饭,依旧吵着腹痛。云翡让宋惊雨又将章松年请了过来。

    时近黄昏,章松年匆匆前来,一眼看见廊下翘首以盼娉婷少女,淡青纱裙暮色中一片朦朦胧胧,仿佛美玉笼着淡淡青烟,平平凡凡回廊仿佛因她伫立而多了几分清雅。

    他从未见过如此动人少女,灵动活泼,大方天然,见到陌生男子,丝毫不见扭捏。

    云翡看见章松年,便迎上去急匆匆问:“章大夫,你不是说三包药一天便可好么?怎么我弟弟还是腹痛不止?”

    章松年依旧先问云琮饮食。

    云翡答道:“他胃口很好,饮食正常。刚吃过晚饭,是清淡白粥。”

    章松年走进房间,号脉之后又做了一番检查,然后抬起头对云翡道:“恕我直言,小公子并没有病。”

    云翡急不择言:“他腹痛不止,怎么会没病,我看是你看不出毛病吧。”

    章松年出身杏林世家,自十六岁坐诊药堂,从未碰见有人这样质疑他医术,但面对如此美丽清纯少女,却无法生出一丝一毫气恼,只是红了脸,低声道:“小姐若是不信,可再去别药堂请大夫来诊治。”

    “若是别大夫瞧出了毛病,你可要退我诊金。”云翡因为焦急,一双眸子灼灼逼人,亮晶晶闪着光。

    章松年点点头,脸色有些窘迫。

    正这时,茯苓走进来道:“小姐,大将军带着御医来了。”

    御医!云翡又惊又喜,连忙走出房门。

    暮色渐起,院门处已经高悬了风灯,尉东霆挺拔身影已经到了廊下,身后跟着一位年近六旬老者,云翡一看那老者须发斑白模样,便觉得心里好似吃了个定心丸。年轻统统不靠谱,长俊俏也没用。

    尉东霆道:“太后得知云琮生病,特意让刘御医前来诊治。”

    “多谢太后,刘御医里面请。”云翡立刻满脸笑容热情恭敬地将刘庆和请了进去。慌忙之中,完全忽略了尉东霆存,眼角余光都未顾上扫他一眼。

    尉东霆踏进房门,发现屋内竟然还有一位清逸俊秀男子,不由心里一沉,多看了两眼。

    章松年并不认识尉东霆,但却认识刘庆和,这位宫里御医正是他祖父好友,连忙上前行礼。

    刘庆和见到他也颇感意外,问道:“你怎么也?”

    “晚辈来给这位小公子看病。”章松年顺便将自己诊断说了一遍。

    尉东霆松了口气,原来是杏林药堂大夫,不过,这丫头一瞬不瞬地盯着人家看,是什么意思?

    刘庆和听了章松年介绍,心里已经有了大致了解。他常年给小皇帝看病,经验丰富老道,给云琮诊脉之后又做了一番检查,然后摸着下颌白须沉吟片刻,对尉东霆道:“大将军,小公子并没有什么大碍,腹痛或许只是精神紧张所致。”

    云翡难以置信。

    云琮立刻抱着肚子床上打滚:“不对不对,我就是病了,我肚子疼厉害,我手心也疼厉害。”

    尉东霆突然笑了笑,对刘庆和道:“你们先出去,我来看看。”

    众人鱼贯而出。

    云翡疑惑不解地看着尉东霆走到了云琮床前,心里莫名有些紧张。

    云琮加紧张,缩被子里瞪着一双大眼睛,小声小气地问:“大将军,你会治病?”

    尉东霆点点头,弯下腰一本正经道:“依我看,你肚子疼是因为肠子坏了。把肚子割开,坏掉肠子拿出来切掉,肚子就不痛了。”

    云翡瞬间无语尉将军,说你是庸医都侮辱了庸医这两个字啊。

    云琮吓得脸色苍白:“我不要。”

    尉东霆将腰间剑取下来,柔声道:“你别怕,这是太阿宝剑,吹发即断,割肉也很利索。”

    阿琮啊一声尖叫,从床上跳下来,“姐姐救我。”

    云翡忍不住气道:“尉将军干嘛吓唬他。”

    尉东霆提着宝剑上前一步:“阿琮别怕,我来替你治病。”

    “我肚子不疼,我骗你,你不要过来。”阿琮吓得脸色发白,像小猴子一样飞地往云翡身上爬,可惜他太重,云翡也抱不动他,他急慌慌扒着云翡脖子使劲往上一跳,眼看就要将云翡扑倒。

    尉东霆眼明手,一把托住她纤腰。

    云翡抱着阿琮一起倒进他怀里。尉东霆闷笑一声,将他们扶住。

    云翡脸色绯红,将阿琮从怀里扯出来,嗔道:“小坏蛋,你干嘛骗人。”

    “我不要,”云琮刚说了个开头,一眼看见旁边提着太阿宝剑尉东霆,俊面含威,甚是可怕,马上又把要说话吞了回去。

    云翡心里一动明白了,原来他是挨了打不想入宫读书,所以装病。关心则乱,她一向精明,没想到被这小鬼头给骗了。

    尉东霆了然地笑:“这一招皇上也用过,被我一次便治好了。”

    “尉将军英明。”云翡眼中很难得露出敬佩神色,清丽脸上浅浅露出两个梨涡,眸光婉柔,涓涓若水。

    尉东霆顿觉心上如暖风拂过,春水宛转绕芳甸。突然她眸光一转,又俏皮地笑:“阿琮若是能有尉将军这样舅舅就好了。”

    顿时一股萧瑟寒风将那满江春水都冻成了冰。尉东霆咬了咬牙:舅舅

    云琮把头埋姐姐怀里,小声嘀咕:“我才不要这样舅舅。”

    看来男孩子还是要有个人怕才好,不然就要无法无天。

    云翡捏着阿琮胖脸蛋,吓唬他道:“下次若再敢骗我,我就把你送给大将军当义子。”

    义子!尉东霆眼前一黑,气得想要吐血。

    云琮惨兮兮从姐姐胳臂缝里偷眼看去,大将军脸已经黑可以沾墨汁写字了。救命啊,我不要有这样凶巴巴义父。

    “哼,以后再不老实,只好把你送给大将军好好管教。”

    阿琮连忙小声讨饶:“姐姐我不敢了。”

    尉东霆吸了口气,冷声道:“阿琮,你先出去,我有话对你姐姐说。”

    云琮立刻溜之大吉,跑比兔子还,果然是装病。云翡又气又笑,回眸一看,尉东霆沉着脸瞪着她。

    云翡不解地眨着大眼睛,对他突如其来愠意很是莫名其妙。她心思一转,恍然大悟,一定是因为那三千两银子。

    她连忙嫣然一笑:“大将军,那银子我带来了,正要找机会还给你呢。你稍等,我去取来还你。”说着,便要去隔壁房间给他拿银票。

    尉东霆胳臂一伸,拦住她去路,冷冷道:“利息怎么算?”

    云翡一怔,笑容立刻僵住了:“还有利息”

    他哼了一声:“当然。”

    云翡暗暗叫苦,干笑着问:“大将军要多少钱利?”心里暗暗祈祷,千万不要利息太高啊,不然就亏大了。

    “利息不高,但不能用钱来还。”他眯起眼眸看着她,眸光深邃莫测。

    云翡一头雾水:“那用什么?实物?”

    “你不是冰雪聪明么?”尉东霆抬头拍了一下她脑门:“总之你慢慢想,想好了用什么当利息,再来还我。”说着,重重哼了一声,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