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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势成水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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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贺连胜在贺羿的陪同下一道进京,可谓举国瞩目,虽然贺连胜本人没有多少表示,但京中最不缺的就是专事谄媚的权贵与世家大族,在他们的着意讨好与烘托下,对于本就声望极高的靖西王而言,荣登大宝更是天命所归。

    贺连胜对于这个帝位,倒不是太过执着,面临身份的巨大转变,虽然高兴,却不至于急切,不过他一向重视家族振兴,他的称帝意味着整个贺家从此如日中天,登基大典自然是不隆重都不行。

    从攻占京城到贺家东迁,共耗费了数个月的时间,到他进京之际,登基大典已经差不多筹备妥当了,只是他没想到,迎接他的那三个儿子却与自己期望中的完全不一样。

    虽然三个人仍然站在一起,俱是面露笑容,但是却怎么都掩不住彼此之间的生分,尤其是贺翦,半边脸都有些肿了,姹紫嫣红。而贺翎则神色憔悴、眼底暗沉。

    贺连胜看看唯一还算正常的贺翡,又把锐利的目光从另外两个人的脸上扫过,不动声色地进了城门,接受了京城各方势力的谒见,直到入夜后,才私下里把几个儿子叫到跟前来询问。

    “怎么回事?”贺连胜看着贺翦脸上的伤,目光威严。

    “没事。”贺翦摇摇头,口中说没事,脸上却显出一丝委屈,“战场上不小心受了点轻伤。”

    “哼!不老实!”贺连胜嗓音微沉,“赵家军谁有这个机会与你近身赤手空拳地打斗?还有本事把你打成这么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贺翦垂着双目,缄口不言。

    而站在一旁的贺翎则有些进退两难,他不希望爹知道他们兄弟间出了嫌隙,但贺翦如今心思深沉、做了违背良心之事,他又觉得有必要将此事摆到明面上,更何况贺翦脸上的伤是他一时冲动打出来的,现在爹问了,他不好隐瞒。

    就在他踌躇之际,贺连胜再次开腔:“翡儿,你说!”

    “啊?”贺翡抬头,不知所措,“我……我也不知道他们怎么了……”

    贺连胜让他气得一瞪眼,差点就打算把萧珞给喊过来询问了。

    贺翎抬头:“爹,是我打的。”

    贺连胜看他们神色也能猜个j□j不离十,闻言并不惊讶,只是气得胡子抖了抖,竖起眉毛看着他们:“究竟所为何事?”

    贺翎从怀中掏出那张地契,递到他面前,皱了皱眉将涌起的情绪压下:“爹,四弟私底下招兵买马,此事我本不想多问,但他几次设计刺杀长珩,甚至收买周荣将常将军害死,我忍无可忍才将他打了……如今人证物证俱在,我希望四弟能够悔过,但四弟拒不承认。这张地契,不知爹是否知情?”

    贺连胜听他说这番话,脸色越来越黑,最后将地契接过去一看,面色微变,诧异道:“翦儿,你怎么会买这座宅院?”

    贺翦闻言面露悲戚,掀开衣摆在他面前跪下,哑声道:“爹,孩儿思母心切,才买下这座宅院,并无他意,更没有二哥口中那样的险恶用心,二哥一定是误会了。”

    旁边几个儿子闻言俱是大吃一惊,同时扭头看向他,完全不明白这番话里的“思母心切”究竟是什么意思,而贺翎除了惊讶,还有因为他矢口否认而涌起的失望。

    贺连胜把地契折起来,放在一旁,叹口气对几个儿子解释道:“这座宅院,是翦儿生母的故居。”

    贺翡大吃一惊:“啊?三娘明明……”

    贺连胜摆了摆手:“我知道你们要问,三娘明明是扬州人,怎么会在邙城有故居。如今天下已定,我也没必要再隐瞒。你们三娘并非姓苏,而是姓赵,当年赵大人在京中为官时得罪了小人,后来辞官变卖家宅躲到扬州,不想还是没逃过祸事,被朝廷降罪受了冤狱。赵大人早已预料到会有这一天,他与你们祖父有些交情,想着西北山高皇帝远,就偷偷将女儿改名换姓托付给贺家,嫁给了我。此事隔了那么久,又因为当时萧启在位,我就一直没告诉你们。”

    贺连胜说完又看向贺翦:“你是如何知晓此事的?”

    “我听二娘说的。”贺翦说完见他皱起眉头,连忙道,“是无意间听到的。”

    “什么时候的事?”

    “八岁时。”

    一般人在年纪幼小时听到这样的消息,必定会跑到父亲面前询问个究竟,贺翦不仅提都没提,甚至还在长大后不声不响地将生母故居买下来,这多多少少让做爹的有些惊讶。不过贺连胜并没有多想,只是目光深沉地朝他看了看:“这宅院你买来做什么?”

    贺翦说得坦然且忧伤:“缅怀娘亲。”

    “唉……是我疏忽了。”贺连胜将地契还给他,在他肩上拍了拍,“起来罢,你们先回去歇着。”

    几个儿子愣了愣,不好再逗留,只好点头应下:“是。”

    ******

    第二日,贺连胜将贺翎叫过去,详细询问了事情的缘由,贺翎心底涌起浓重的悲哀,想不到自己竟然有一天要对四弟搜集证据摆到父亲的面前,咬着牙沉默良久,终于将自己何时起疑、如何寻找证据,一五一十和盘托出,可惜能呈上来的只有蛛丝马迹。

    贺连胜听了面覆阴云,吩咐他先回去,又把贺翦喊到跟前,手指在案头重重敲了敲,对他进行了一番盘问。

    贺翦顶着一张精彩纷呈的脸,眼底满是落寞:“爹,我不明白二哥为何要将罪名强加于我头上。这匣子里的银票他说是春生埋的,您就信以为真了?春生那个胞兄是二哥抓去的,来历如何只有二哥自己清楚,我根本就没见过那人。而且春生是大哥院里的,大哥的小厮哪里来这么多银票,与我何干?我的银子都攒起来买娘亲那座宅院了,剩下的也在账上记得清清楚楚,别说招兵买马的银子没有,就算是这匣子里的,我也拿不出来。”

    招兵买马的银子,贺翎怀疑与当初粮草一案被吞没的银子有关,只是那件事爹当时交给贺翦去查,他又对这四弟没有早早起疑,等到再去查探时,已经什么都查不到了,虽然觉得极大的可能是让贺翦把证据毁灭了,可这只是自己的推测,哪里能信口说出来?

    贺连胜此时已经让他们兄弟二人气得没心情理会登基大典的事,沉着脸紧紧盯着他,问道:“那你派人去猪肉铺子做什么?家里何时需要你的亲兵去买猪肉了?”

    贺翦苦笑:“爹,您这是糊涂了不成?王府的亲兵也是有家有口的,买几斤肉给家中父母或妻儿,实属人之常情。我甚至不清楚二哥所说的是我手下哪个人,我真是要冤死了。”

    贺翦自小乖巧懂事,贺连胜本就不相信自己的儿子会做出那些令人心寒之事,现在又听他这么一解释,心头疑云就稍稍去了一些。

    至于邙城的宅院,贺翦的解释更加在理,宅院是娘亲的,贺翎派人去搜查时看到的灰烬,那是他去祭拜娘亲烧得纸钱。

    贺连胜分别对两个儿子盘问了许久,又把另外两个儿子与萧珞也喊过去加以询问,半生戎马不觉得累,如今面对兄弟不和、家宅不宁,仅仅过了一两日就疲惫不堪,仿佛一下子苍老了数岁。

    贺翎让贺翦气得半死,他如今愤怒的不仅仅是常有为的冤死,还有四弟的颠倒黑白、毫无悔意。

    “空口白牙,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到头来这些证据都变成我伪造的了?”贺翎怒极攻心,当即向贺连胜提议,把相关之人全部抓起来。

    他当初一是不愿相信四弟包藏祸心,二是不想打草惊蛇,所以一直没有动过那些人,可如今事情已经到了这地步,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装作什么都未曾发生。

    猪肉铺子的老板、贺翦的亲兵丁凉、贺翦院中的暗卫、陷害常有为的周荣、甚至去周荣那里传话的亲兵……但凡与线索有关的,统统严刑审问。

    贺连胜虽然点了头,脸色却不怎么好看,语重心长道:“翎儿,这是你亲弟弟,他脊梁骨都差点被你打断,你再这么查下去,可是要与他断绝手足之情?”

    贺翎眼底沉痛,他无法解释那副画像,假设萧珞的重生是荒诞之言,那画像中的人又怎么会如此巧合地在四弟身边出现?他相信萧珞,也的确有充分的理由相信他,可这种事他要如何对爹解释?四弟连兄嫂都能陷害,甚至两世都不放过,这种事又怎么解释?

    “爹……”贺翎在他面前跪下,艰难地吞咽,低声道,“我们兄弟四人自小亲厚,我又怎么愿意产生隔阂?但是四弟如今为了一己之私将常将军害死,甚至一点悔意都没有,他一天不知悔改,恐怕就要多蓄谋一天,我是怕他再做出更多无法挽回的错事!”

    “他做没做,还未成定论。”贺连胜淡淡回了一句,挥手让他离开。

    贺翎抬眼看了看他,未再多言,之后亲自去牢中审问,威逼利诱、严刑拷打,就在那屠夫即将支撑不住有了些招供的苗头时,却半夜传来消息说已经自尽身亡。

    贺翦急匆匆去了贺连胜那里,急道:“爹,不能再让二哥这么审问下去了,那屠夫不过是名普通百姓,却因此惨遭横祸。难道二哥是担心我威胁到他的地位,打算屈打成招、草菅人命?!”

    贺连胜听了大怒,狠狠拍桌:“混账!怎么说话的?!”

    贺翦眼底一沉,抿抿唇未再多言。

    贺翎的脾气,说到底还是像贺连胜,有着天生的执拗与倔强,四弟越是颠倒黑白,他就越是火大,连萧珞都拉不住。

    萧珞早已意识到事态的严重,一再把他从大牢中拖回去,神色严峻:“云戟,我们着了四弟的道!你不能再去审问了!”

    贺翎咬牙切齿:“我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可我是他兄长,我必须拦住他!我可以不与他争,但是他不能一条道走高黑!我怕他做出更出格的事来!”

    萧珞见他又要出去,再次将他抱住,拖回来推到榻上死死按住,怒道:“知道你还去!我们早就中了他圈套!他是故意激你将事情挑明,如今他再去爹那里喊冤,你让爹如何看你?眼下你这么急着让他认罪,爹只会觉得你薄情寡义!你没见到爹的脸色?”

    贺翎一拳砸在床柱上,额头抵上去,喉咙里发出低哑痛苦的声音:“我明白,可是……”

    萧珞在他身边坐下,蹙着眉将他握紧的拳头拉下来:“别审了,把那些人放了,就算他们招了,四弟也有可能拒不承认,说那是屈打成招。”

    贺翎抬头看着他,漆黑的瞳孔四周布满血丝,半天说不出话来。

    秋末冬初,登基大典筹备妥当,贺连胜本就极具气势,如今龙袍加身,更是不怒自威,可眼看着两个儿子势成水火,他心中的怒气却一日胜似一日,沉沉的脸色让周围的朝臣噤若寒蝉。

    而就在登基的前一日,贺连胜听到一个好消息:他们终于探到了赵暮云的下落。

    贺连胜打算在登基大典完成后就着手捉拿叛党,总算落下心中一块大石,随后又命贺翎将牢中那些人放了。

    贺翎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贺连胜面露愠色:“当真要将你亲兄弟置于如此不堪的地步么?”

    “儿臣并非此意!”贺翎眼底一黯,想起萧珞的叮嘱,沉默半晌,最后苦笑,“儿臣遵命!”

    贺连面色稍缓,点了点头。

    乌压压的皇城这才云开雾散。

    黄道吉日,风调雨顺,登基大典举办得异常隆重,礼乐声声、群臣朝拜、山呼万岁、四海归一,贺连胜在最后关头亮出传国玉玺,震惊朝野,那些惊呆的大臣们回过神,老泪纵横地匍匐在地,终于相信贺家称帝乃天命所归。

    贺连胜高居庙堂,宣布定国号为乾,大赦天下。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落红尘、双双扔的地雷!么么哒!=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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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势已定,关于内部阴谋就差收尾了~

    to:还愿意继续支持琉璃的妹子们

    虐点低的亲就晚几天再来看吧!o(* ̄▽ ̄*)ゞ